门外，姜贵看看黎之虎。
来这总司令的师叔家里翻箱倒柜，姜贵终是有些怯意。
黎之虎笑着高声道：“老吴大哥，我们执行公务，是来了些人。不过，他们用不着进去，我们进来几个人就成啊！”
“吱呀”门开了。
老吴看见外面黄呀呀的一片，吓了一跳。想要再关上门已不可能，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门槛内，说：“黎科长，姜贵大队长，真是你们。这么多兵爷，这是要干什么？”
他看看，站在黎之虎姜贵旁边的，还有一个精壮汉子，正仔细地看他。后面还有几个彪悍男子，都是便衣。
再后面小街上，从这边到那边，足有五六十国民革命军官兵。
黎之虎笑道：“老吴，骆公不在，您还是够小心的啊！”
这时他几乎不为人察觉地微微侧头，扫一眼旁边的那精壮汉子。那汉子头微微地一摇。
黎之虎心放下来，心道：“费烈不会认错。我也看这老吴，不会是共产党。”
老吴说：“黎科长客气了，您看？”
黎之虎扫一眼院里和那后面的门厅内，不见任何其他人影。
黎之虎客气地说：“老吴，我们不敢多进来人，就这几个。”他手微微摆动，几个便衣汉子都迅速地跨过了门槛，进了院内。
老吴正想说什么，黎之虎道：“有劳老吴哥关照。”
老吴无奈，把大门又关上了，拉上门闩。
“老吴哥，是这样，”黎之虎说，“我们正在搜查共产党。”
“啊？”老吴吃惊道，“不过黎科长姜队长，你们就是吃这碗饭的，俗话说，敲锣卖糖，各干一行。你们辛苦了——可怎么，搜查共产党搜到这里来了？我们骆公馆有共产党？”
几个便衣中一个有些紧张，悄悄拉拉另一个的袖子，轻轻道：“奎哥。”
七奎抖抖手臂：“听，听科，科长，队，队长的。”
黎之虎满面笑容道：“老吴哥，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呢，正在搜剿共产党残余，因为办案子牵扯到的人，与骆公有些远远的，转弯抹角的关系。
这牵扯到的人呢，有些东西藏了起来，我们要尽力找到。不单单是这里，还有两三位洎江的望族人家也牵扯到，也要我们去寻一寻。要是在这里找到了，不仅和骆公还有您老吴哥没有干系，还可以算是您立了一功。”
姜贵在一边听了，心中佩服：“这黎科长，不是一般的能说会道。这种棘手的事情，被他轻描淡写说起来，竟成了好事。”
老吴惊道：“有共产党藏了东西在这里？我天！我怎么不知道？也从来没听老爷说过。”
黎之虎笑道：“不不，不一定。这个，就是真地被别人藏了什么东西在这里，也绝没有骆老先生任何事，没有老吴哥你任何事-----我们只是大致看一看各处，然后就离开。
老吴似无奈道：“那好，您请自便。”
黎之虎扭身，正要向门厅那面去，又停住脚步，脸现狐疑。
他注意地看老吴的脸。刚才一瞬间，他好像看见老吴脸色不对。
“老吴，有什么不对么？”黎之虎问道。
老吴刚刚见这帮人要往里面去，心
里担忧辅哲少爷他们办事没完，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听得黎之虎这一问，老吴反而定下心来，说：“您说呢黎科长？我跟随骆老太爷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
老吴又突地想到：“他妈的，不知这里面，哪个小子是害死了秀儿的？”他想着，胸中有火往上冲。
黎之虎陪笑说：“老吴，骆公回来，我和何司令一起前来陪罪。”他手一挥，自己先带头跨过门槛。几个人都跟上他，向里面去。
老吴想起辅哲少爷嘱咐，没有跟进去。
他关上大门，插上门闩，摸起顶门杠。然后把手枪顺在手里，闪到门厅外的大盆树景后面，耳朵听着里面和外面的动静。
骆公馆不是很大，只是略微建得有点复杂。江南园林式，有围廊，院套院。几个人绕过弯，看看房屋后又有院落房屋，黎之虎心中略有后悔，心道：“刚才还是应该坚持一下，让军队弟兄们都进来，好找那些东西。”
他看看姜贵和费烈。
费烈不明白黎之虎的眼神意思。姜贵明白。
姜贵叫过一个弟兄：“小虎，你去前门，和那老吴哥商量一下，开门让队伍进来。”他唯恐小虎过于急躁，说话不合适，特地在“老吴”称呼后加了个“哥”字。
小虎听出姜贵的意思，有些迟疑：“要是那老吴哥不愿意开门呢？”
姜贵也稍稍犹豫，看看黎科长。
黎之虎伸出手掌，一握拳。
姜贵一咬牙：“非开不可！”
小虎会意，一摸腰里匣枪，应声走了。
费烈鼻子一抽：“不好！”
这时，几个人都闻到了味道。
黎之虎仰脸看，急道：“右边和左面，两个地方烧火！不管是共产党烧文件，还是烧饭，都要快查一下！
如果是共产党，抓不了活的，也不能让走了！”
他脑中又闪过疑惑：“莫非共产党从后面翻墙进来的？”连忙道：“费先生，姜队长，我们三人，一人一路，都带上一个弟兄。我去左面靠后厨房，姜队长去右边。费先生向后去——应该是后院外连通着后门，请费先生去封住，快！”
黎之虎的习惯，走到哪里都要研究一下地形。在城里就注意房舍布局。骆公馆这里，他早在从前来时就留意过。
黎之虎平时文质彬彬，这会儿显出了他文武双全的本事。他拔出手枪，直奔左侧院里去。一个侦辑队员紧随他身后。
费烈提了枪，带了人向中院后去。
姜贵道：“七奎，咱们走！”带了七奎，直入右边院门内。
老吴听得门厅内有脚步声，注意看，见刚刚进去的一个便衣跑了出来。他连忙闪身出来。
那便衣差点儿和老吴撞个满怀，赶紧刹住脚步，说：“吴哥，黎科长说，要——”他忽觉不对，正要拔枪，只见老吴手一抬，黑洞洞的枪口顶着自己。
小虎干侦辑队，常在城里办事，也算见过不少场面，大多像捉小鸡一样捉人。这样近距离被人用枪口逼住，还是第一次。
他刚想要张嘴喊，老吴低声喝道：“不要叫，叫一声，老子用子弹堵住你的嘴！”
小虎低颤声音道：“吴哥，你，你是共？”
老吴轻笑道：“共产党？老子还不够格。
老子就是看不惯你们这帮龟孙子，跑到这里来捣乱。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想干什么？想把那帮丘八都放进来？想毁了老子老爷的公馆？老子的老爷一生气，妈的让你们司令科长都吃不了兜着走！”
老吴跟骆公多年，早年在江湖上常常带的嘴里粗口已经多年不说，现在再张嘴溜出来，竟然仍然很顺口。
小虎想起：“奎哥说起过的，骆老太爷是总司令委员长的小师叔------”心里更加哆嗦，说：“老吴大哥，这不关我的事，是黎科长的命令，要开门让队伍进来。”
说到黎科长，小虎的胆子又有些壮了。他是侦辑队的，知道黎之虎的份量，“连何司令都要尊重黎科长。再说，查共产党的事情，就是没查到什么，闹上去，总司令那里也不会太过责怪-----”
老吴冷笑：“黎科长？老子不归他管，老子就管这扇大门！”
小虎说：“老吴哥，我要是不能把这门打开，让队伍进来，就是违抗命令，要被枪毙的。”
老吴说：“这样？也是，你叫什么？”
老吴打定主意，要把这侦辑队员磨在这里，再听里面的动静。
他知道，“进去的姜贵，论打论杀，肯定是高手。只是不知辅哲少爷，能不能料理了他？
看跟着辅哲少爷的那三个，手底下都必定有几下子-----嗨，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我老吴今天就拼死在这里，辅哲少爷他们已经知道前面有兵，他们能从后面出去就好！”
老吴不知进去的费烈和黎之虎都枪法不弱。要知道了他会更加着急。老吴他也不知那位跟着辅哲少爷的，脸上有皱纹，梳着油光水滑大背头的汉子的本事，要知道了只怕又是另一种想法。
小虎说：“我叫小虎。”
“哦，小虎，”老吴微一点头，“就是小老虎的意思了。”
上下打量一下，嗯了一声，“不错，是挺精神。我说小虎啊，就这点屁事，就会枪毙了你？那样，你还是不要干这什么鸡巴侦辑队了。
我原来还以为，你们就是吃香喝辣，杀人欺负老百姓呢，闹了半天，你们也要受人管，还管得这样死。有他妈的屌的意思，算了算了，不干算了！”
小虎听老吴口出狂言，有些生气。又听得老吴带出了和姜队长一样的口头语，心头一怒，说：“老吴哥，你怎么骂我们？你知道，我们是政府公职人员。”
老吴说：“啊啊是啊，我忘了。怎么办？我骂也骂了。要不，咱们比划一下，你教训教训我？”
小虎看看老吴的枪口，说：“就老吴哥你这样拿着枪，算什么比划。”
老吴低头一看，说：“啊，是啊。这样，你把枪慢慢拿下来，对对，来，扔到我这里，好。”老吴用脚后跟踢了小虎扔到地下的枪到后面。他手一抖，把自己的枪从肩膀上扔到后面去。对小虎笑道：“这下好了，咱们公平了吧？”
这时候，突听得院里深处传来枪声。小虎脸色一变，再无犹豫，脚下发力，身体微侧，向老吴扑过来一大步，一手在前一手在后，是要用一个连抓带推的摔人动作，将老吴掀翻在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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