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着酒,想到:“我倒是没听说过省城里那位管机要的同志出事的消息。那个小院,在许多富人居住的小街上,环境相对安全。即使那位同志已经不在那里居住了,会不会还有我们的同志在那里?”
喝得惬意,想得顺畅。他看看窗子外面天色,决定:“到那里看看!如果能找到自己同志,就省了跑远路。也不用再回去洎江找老代表问新联络方法和地点。”
“明天要能找到省委负责同志,诚心诚意地谈自己的想法,得到支持,后面大展宏图,那是什么光景?”
他酒劲渐渐上来,心想:“妈的这省城,花花东西比洎江都不少!老子这一段,吃农民的玉米面糊糊,工人的窝窝头黑馒头,也算不少,在洎江找了个相好的,可他妈的也是偷偷摸摸,吃得不香睡得不稳,**的时候都还他妈的时常提心吊胆------还是早些办完事,找到省委书记他们,大计划一摆,让组织同志们兴奋一阵子。我再回南边,狠狠干他妈的一场!------”
费烈在脑海里大展宏图,突然又一转念:“妈的,这要是省委主要领导和老代表他们一个腔调,不同意我的计划怎么办?
要是不仅不同意,还把我再批评一顿怎么办?我还回南边吃玉米面糊糊去?
妈的先不要管这么多,先吃好喝好玩好再说。
我这三寸不烂之舌,应该能够说动省委的其他人。我出了成绩,他们也光彩,不像老代表他们,我出了成绩,他就得归我领导,所以不同意我的。”
费烈这一转念,兴头上来一些,“伙计,再给我来三两。”
天还大亮着,费烈走在省城平坦的马路上。
他习惯地过一会儿就观察一下身后。“-----要是有特务盯上了自己,就有些麻烦,闹不好,大行动还没开始,自己就成了国民政府的大牢客人。要是那样,连出师都谈不上,更休提什么捷不捷的了,那可就太冤了!
一个可疑的人也没有。老子也是疑神疑鬼,多余担心-----”费烈摇摇脑袋。
走到离那院子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他到一个杂货摊上买了一包烟。
他站在马路边上,点着了烟,又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慢慢地向那院子铁门走了过去。
“-----铁门紧锁,这不奇怪。稍微有钱人家,没事当然锁着大门,对所有外人都要查验。不要说高明凶恶的强盗,就老子这身手,要从这屋里弄些钱财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难事------”费烈酒意未消的大脑转动着,伸手按了按门铃按钮。
大门里没有动静。
费烈等了等,再按一次,还是没动静。他心里一火,又猛按两次。又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听听。
里面静如入夜的寺庙。
费烈突觉有些不妥,一转身,刚才他买烟的那杂货摊小老板站在自己面前。
杂货摊小老板很客气地说:“先生,这家人家,平时没有人在家的,您要是有急事,可以写个信什么的,扔进大门上的信箱口里就成。”
费烈奇怪道:“这住在八号的,应该在家
的呀?我前两天才和他家先生约好的嘛。”他故意说错号码。
他的记忆中,记得的那地址,正和这大门上那号码一样,六号。而且,铁门和里面的小楼,都没有错!
他现在是凭着训练过的能力和经验,跟这多管闲事的杂货摊小老板打岔。
杂货摊小老板笑道:“您先生找错门了。八号在那边。不过,先生您也还是说错了,八号的先生,三年之前就过世了。”
“哦,是这样么?”费烈的眼光迟钝,身体晃一下。实际上他的酒意已经飞走大半!长时期积累下来的经验和过人的直觉,使他感到了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杂货摊小老板身上,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危险气息!
杂货摊小老板只是微笑着看费烈。
“你,你老板都知道?那你知道,我是谁么?”费烈呼出一口气,酒味浓烈,“老子是洎江船码头的四哥,来这里收帐来了,十八号的,欠老子的下船钱。”
杂货摊主笑了,和气地说道:“先生,这回您倒是说对了,住在十八号的,还真是个做买卖的,他是放高利贷的。
怎么,他居然能欠您这样大哥的钱?也真是胆子太大了。这样,先生我帮您找几个朋友,帮您把这钱要回来。怎么样?”
费烈喜道:“好啊!我跟你说,这笔钱还真不少,你要是能够找朋友要回来,我给你提两成。”
杂货摊小老板也喜道:“好啊先生!您先生说话算话啊。
只是不知,您这两成,抵不抵得上您先生这颗脑袋的赏金?”
“妈的,你老板胡说什么?你跟十八号的黑心高利贷是一伙的?吃黑道饭的?”
“那倒不是,我是吃官饭的。老话说,是吃皇粮的。”杂货摊小老板不疾不徐地说。他心中暗道:“还是夏秋民夏老想得周到!”
杂货摊小老板,乃是国民政府特工系统中曾经一度大大有名的“四大金刚”之一,绰号“银二”。
那次“四大金刚”大栽在共产党大杀手枪下。铜三护送重伤的银二回了南京本部,自己再返战场,结果又被赤党高手识破真相,死在他本人一向最自得的飞刀之下。
消息传到南京,度过了危险期的银二在病**呆呆想了十好几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些,“靠手上和化装的一点功夫,就真地能够横行天下,那他妈的是过去古时候的路子!即便是那时候,其实也是智谋第一,智谋第一!
吕布天下第一武功,白门楼玩不过靠脑子打天下的家伙。
诸葛亮能够动手打架?他能够纵横捭阖,分天下而居,靠的是智谋!
他妈的,老子当然不能和大英雄们相比。不过,适当的改弦易辙,以动脑子为主,才是老子继续吃侦缉饭的正道!”
在银二养伤期间,夏秋民两次到南京时,都特地看望了他。这使他感激之余,还下了决心:“老子伤养好了后,夏老那里但有召唤,一定要抽出时间前往!”
靠了好医好药和长时间的疗养,银二痊愈了。他在南京本部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内勤,主要为了养精神元气。最近他觉着可以出动了,便向上司提出,让他出外
勤。
上司对他这样的专家高手,自是十分爱护,提了几个地方的特派员位置,银二一律摇头,说:“还是到南江行营侦缉处夏老那里。我们兄弟在那里栽了。我要想办法在那里,找补回来一些。”
上司明白银二想用战斗复仇治疗心理创伤,便同意了,只是一再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银二来到南江省城,夏秋民大喜。
接风的饭局上,夏秋民以茶代酒,说:“银二兄弟,国民革命,百折不挠,我们革命队伍成员,都应该有你这样的精神!”
夏秋民知道这位高级特工的习惯,不完成一个阶段性任务,滴酒不沾。
银二说:“谢谢夏老夸奖。卑职此次来,希望能有机会,办成一两件事。”
他身上,已经明显没了过去那种不可一世的气焰。
夏秋民说:“我们这里正有一个可疑目标,结合侦缉大队弟兄们训练科目,实行全方位盯守,须有得力强手负责布置安排,担当实际训教职责-----银二兄弟你来了正好。”
由李副处长主持分析研究,夏秋民批准的重点盯守目标,是一座小院,过去从来没有被政府注意过的小院。
不久前在北方破获一起赤党案时,一位赤党交通员向政府投诚。他交代中提到,他两年多前到过南江省城,与南江赤党地下组织联络过。当时赤党上级告诉他的联络点是两个。他在第一联络点就见到了接头人,把要送的密件交给了对方,他就没到第二联络点。第一联络点是个茶馆。他听说第二联络点是一座小院,在有钱人家聚居的一条小街上。由于职业关系,他对这两个地址都记得很清楚。
北方那边侦缉部门将有关情报送过来。行营侦缉处立即派人按地址秘密调查了两个地方。
第一联络地址果然是个茶馆。两年多里,茶馆已经换了三次主人。现在的东主是个下野多年的老军阀。老军阀本人住在上海。这边茶馆由他的老部下打点。
侦缉中发现,老军阀本人和茶馆掌柜等人,都是立场坚定的坚决反共人士。
根本找不到好几拨之前的东主。
第二联络地点果然是小街上的一个小院。小院是一个北方军阀的南方居处。平时没人居住,只是每过一段日子,有一个管家从北江那边来,找人打扫后,再锁上大门。
小街两侧是两溜小院,都是有钱有势人的产业,一时空置的不少。小街处于警察和城市保安队伍的巡逻线路上,相当安全。
李副处长派人秘密调查,了解到,那北江管家上任时间才一年多,管着好几处北方军阀的南方房产,一时没有查到什么可疑之处。而他的前任已经病死年余时间了,追查困难。
李副处长等人认为,这小院很可能是赤党过去的一个联络点。他们向夏秋民提出,不进行直接调查,仅作秘密监视。
北江那管家通常来安排打扫整理的时间已经近了。等到小院里来了人的时候,监视效果或许可很快显出。这样,可以避免惊动可能的有关赤党人员-----
而这种监视,正好可以作为省城侦缉队伍的一种定点训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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