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站长等人,悄悄地送江南苏区接人小组及老程同志一行人到了东小粮站车站外,眼望他们平安登上过路的慢车,看着车走了,才回到了隐蔽驻地,准备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出发向南。
半夜过后,何总站长到村口暗哨哨位,让放哨弟兄回去睡觉,他顶班站岗。一个多小时后,他在哨位上,看见村外路上,一个黑影走走停停,向村口接近。
何总站长见来人速度并不是很快,好像受了伤。便悄悄地绕到他的后面,留意观察夜色中的四周。
他看了一圈,判定,来人只是孤身一人。
何总站长一手执刀,一手执枪,向来人身后运动。这时候他发现,来人正在向他刚才的隐蔽哨位靠拢。
何总站长暗吃一惊。这哨位选得很巧,并不正堵在小村村口,而是偏出一些,却是可以在紧要关头,发出警信,通知村里自己人,同时引开偷袭敌人的注意力。
知道这个哨位的,应该只有自己带的几个同志弟兄。
何总站长念头急转,猛地想到:“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个哨位!”
别的人,正是刚刚分手不到一夜的江南苏区的护送组同志们。
他想在月光中仔细辨认,却听见前面趴伏黑影憋了嗓子出声道:“江南江水很蓝,老乡你见过么?”
何总站长心头剧震。这是一句暗语。十多个小时之前,白天时分,江南苏区接人小组组长老闻就是用这句话起头,很快完成和自己接头的。
何总站长再一次环顾四周。
只有月色下的静静山野,两个要道口方向都没有任何动静。
他轻声道:“白天出的太阳像火一样红,这个我倒是记得。”
前面二十多公尺趴伏的黑影哗哗地爬动转身,激动地急速道:“有时间请老乡再到江南看看。老何大哥,是我!”
何总站长听出来了:“是江南护送组的老闻!他受了伤!”
何总站长一窜而起,二十多公尺一奔而过,到了老闻跟前。
十多分钟后,何总站长坐在联络点屋里床边,对躺在**的护送组组长老闻说:“老闻你醒了。怎么回事?”
何总站长面色铁青——“不用说,护送组出事了!”
老闻面色苍白——他受了伤,在胳膊上。失血加上赶路回来,他是在一直硬撑着。刚刚见到何总站长,就晕了过去,被抬进联络点房屋,又被灌下些何总站长带的白药,胳膊上也上了药,重新包扎,刚刚醒了过来。
老闻很快说明了情况。
他们一组四人,守护在被护送的老程所坐的硬席座位两头。
在这趟列车开出东小粮站车站后,走动观察的老闻发现情况异常!
车上查票员通常一两人向一个方向同时查票,每个乘客的票都得让查票员看看。
现在突然出现了两组查票人,每组是两个列车员加上跟随不远的便衣数人,沿车厢走动抽查。就是说,明显是有目的地在寻找某人!
两头的敌人很快向居于列车中部的老程所在车厢寻行而来!
而且,老闻隔了大半截车厢看见
,这帮查票人只对中青年男子感兴趣,留意看人面貌,询问细致。
这样,他们的速度也时有放慢。但依然步步逼近!
老闻急急思考:“老程和我们几人身上都有家伙,看样子很难混过去。今天车上这查票法有些不对。敌人像是有目标地找来。这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立即作出决断:“不能等待敌人到跟前!”
车厢里走动的人不少。老闻走得离查票人们稍远一些时候,便加快步子,走向老程所坐之处。
他看见,老程已经站了起来,向自己这边而来。
老程的嘴唇动得很大,却没发出声音来。
老闻读出来:“有叛徒!认得我!”
护送组的另三位同志弟兄,两人在那一头,另一位在跟前。三人都看到了不对,都转向老闻和老程这里。
老闻打出一个手势——举起左手,伸出食指。
这是他们这几人执行任务前定下的命令信号;“一号方案战斗准备!”
在这走行中的列车上,一号战斗方案是:“两头掩护,全力保护老程同志跳车!”
按照行动计划的这一步,老闻应与老程同志一起跳车,其余同志根据情况,或跳车参与掩护,或者就在车上牵制敌人。
眼见两头掩护同志都站了起来,老闻向老程使个眼色,转身快走几步,到了车厢一头,稍一转,面对紧闭的车门。
刚好一个列车员小伙转身向里,一眼看见老闻手中平端的手枪枪口。
老闻喝道:“不许叫!打开车门!”
列车员小伙吓得手足无措,呆立瞪眼。
老闻左手伸出一把夺下小伙手中钥匙串,拨开小伙,伸手插钥匙开了车门。
转身问老程:“能跳么?”
老程一手也执了手枪,说:“能!”
这种慢行客车,车行速度不是很快,因为再过几分钟,将要到达另一个小站。
老闻看车外,铁路边草木浓密。
他向下几步,手握车门边把手,正要跳下,突地列车一抖,传出阵阵金属摩擦声,车速骤然减慢。
同时车厢里传过来砰砰的枪响。
“不好!敌人发觉了,发信号停车了!”老闻念头闪动,一跃而下。
老程紧跟他跳了下来。
列车在巨大惯性推动下,吱吱嘎嘎地继续向前。
老闻在矮树草丛中滚了一下,站了起来,立刻直奔前面十多米远处的老程落地处。他看见,老程跳下时候动作亦是麻利,落地后也蹲下翻出一个半侧跟头,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枪声骤然响亮了许多。
眼见老程一个趔趄。老闻大惊,直窜过去,同时举起右手,向正在滑动中的列车,一车窗口探出头来,端了步枪又在指向老程的一个士兵,一枪射出!
这一枪正中该敌脑袋,他手中步枪向天上打出一响。人不见了,枪身别在车窗处,枪口向天。
老闻疾步窜到老程跟前,见老程跌坐在地,一手抱住小腿,另一手持了手枪,向正在慢慢停稳的列车,对着一个刚刚打开的车门,开
了一枪。
一个着乘警制服的男子滚落车门外地面。
“好枪法!”老闻暗赞一声,拉起老程左臂,身体一弯一转,将老程背起,开步就走。
就听得身后稍远处有人大喊:“不要走了赤党!开枪!开枪!”
紧接着又有乱枪声。
老程在他背上,向后放枪。
老闻富有战斗经验,拼命快行中,听出枪声却并不都是向他和老程这里开枪。他心中沉重:“同组弟兄不知还有谁仍在坚持战斗。”
更沉的想法:“敌人这么多,这是完全的有备而来!妈的,这是敌人在上一站就布置在了车头车尾两处的力量------”
听着想着,脚下疾走不停。
远处列车那里的枪声稀落了。
却听得老程在背上说:“老闻,你放下我。敌人追上来了!”
老闻听言大惊,脚下发力疾走。突觉头一阵发晕,脚下发软,一脚踏到地面软处,摔倒了。
他摇摇脑袋,清醒了些,感觉左臂抬不起来,一眼看去,血正顺着手臂向下滴落。
老程斜卧着,急急说:“老闻,你听我说,敌人追上来了。你要不走,两个人都走不了。咱们命是小事,任务完不成是大事!”
他就这两句,老闻顿然明白了老程的心思。他急速观察四周。
他刚才背着老程,穿过了一片稀疏林子,现在正在林子边缘外。面前是一片水洼,当中正好有一条堤坝,正是脚下这条路的延续。水洼很宽,两侧岸边离这里都在百公尺开外。
刚才老程在他背上,开了好几枪,好像把后面敌人打得一时害怕,在林子里远处叫唤。
“赤党弟兄,你们投降吧,过来了有赏金有女人!”
“归顺了政府,要什么有什么!”
“听说你官不小,投诚了一定还能当大官!”
老闻咬牙:“狗日的叛徒!”
他看出,“敌人是在拖时间!”
有影影绰绰人影在林子远边晃动。敌人应该是在分兵两侧,正在寻路绕过水洼,堵住他们去路。
敌人想抓活的!
老闻大急,急速想:“怎么办?”
老程快速地说:“老闻,没别的办法,完成任务第一!”
他手在身上摸,摸出一个牛皮信封:“这是总部给江南苏区领导的信。你回山村找老何他们,务必完成送信任务!”
老闻从江南苏区出来,知道江南苏区最近与红军总部失去联络,老程就是专程送指示信的信使。这信,重要无比!
老闻接过信。就听得老程说:“老闻你走!告诉第三大队同志,这次有叛徒,原来绰号‘腰子’,当过交通员,认识我。他的特征是,圆脸,中等个子,左眼有少许斜视,戴礼帽喜欢向左偏,挡住毛病。他右腿有些瘸,稍一走快就能看出来。敌人应该是在东小粮站设了暗卡,专门暗中看人。你快走!任务第一!”
老闻只觉脸面发热,胸中一股气往上冲。他一咬牙,说了句:“坚决完成任务!”再看老程一眼,一猫腰,像一支箭,奔窜出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