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员”辛午前摆摆手:“不要这么招摇。我们今天没弄到大赤党,算是漏了大功。上峰现在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骂咱们!”
他看几个侦缉队员都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想到:“唉,他们跟我不一样。这样的失利,就是要怪责起来,相当部分都在我和游长官身上,顶多再挂上‘小粘子’。我又不是这帮侦缉队员的真正上司,还是要拉拢住他们。”便说:“众位弟兄,我是心里有些着急。这样吧,就住‘岗州第一家’,住得好些。众位弟兄洗澡吃饭都方便。”
一行人出了码头,直奔“岗州第一家”。
--------之前一会儿,在离码头出口一百多公尺的面条馆里,靠窗坐了两个外貌四十好几的汉子。
远远看见一群敌人从水警队小院出来,列队走了。
一个汉子说:“这好像是这里当地的敌人。”
另一个点点头,拿了烧饼,举到嘴边,眼睛望着远处,嘴里说:“没赶上游轮的,刚才进去好几个,应该还在水警队部里。”
“妈的他们不会就在水警队部里过夜吧?”
“我看不会。那几个都是敌人上面队伍的,看样子狗日的牛气得很。到这岗州,还不放肆几下?”
“老瓦说的是叛徒的那家伙,应该还在这里吧。”
“我觉得他会留下来。他们跟到酒楼,被我们溜了,恼火得追赶,如果追上了,没有那家伙辨认,他们后面都不好弄。咱们等等看。”
“嗯,嘿,好像是那家伙出来了!还带了好几个!妈的,都是船上下来的!”
“对!我看就是那家伙,妈的,帽檐弄那么低,真是叛徒做贼心虚!”
“是他!妈的,要让这小子活过今天晚上,以后还不定弄出什么糟害革命的花样来!”
“咱们小心跟住,弄掉他,不让他再害我们弟兄!”
“好。伙计!结账了!”
面条馆里的,是朱垣和司红光。他俩都已经改了化装。
先前,他俩与申强九号等人从“食不思家”酒楼楼上,跳到隔壁空置楼房楼上——这就是专门选了“食不思家”酒楼的最重要原因——出了楼房,快行不远,上了两辆马车。快跑出去。
这岗州算是大运河边一个游览胜地,有马车黄包车甚至还有牛车伺候游客。光马车就有四五十架。这一阵子,各条街道上都是马蹄子声响,煞是好听。
没跑多远,申强从前面马车轻轻跃下,等司红光他们马车过来,再轻轻跃上来。
申强已经换了化装,成了个中年店铺伙计模样——快速去掉胡子,换了上衣,直了腰,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申强比个手势,小谭坐到马车夫身侧,和马车夫说话,说“跟好前面老爷坐的车”之类,又问些岗州附近风土人情。
马车夫好似几十年后的出租车司机,“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下的事全知道”,乐得和小谭胡扯,自然顾不得偷听后面人说话了。
申强说:“敌人利用的叛徒,应该也下船来了。我们跑了。敌人一会儿发现不对,应该有队伍来追我们。那船上有敌人大官,船不会停多久。叛徒有可能留下在这岗州,等着辨识目标。我看,咱们杀一个回马枪,敌人绝对料不到!
一会儿咱们分路而行,你们两个和虎头一起,加上小谭,杀回去!能认到那叛徒,就打掉他!”
司红光和朱垣早就憋了火,立刻说:“好的老瓦!”
申强说:“一会儿你们这样走------”
他布置完毕,又跳下马车。
然后疾步追赶上前面马车,飞身而上。
司红光看了申强的身步,暗中赞叹:“我这辈子是追不上总指挥的功夫了。这真像弟兄们说的,得有天赋,还得从小练起-----”
就听得马车夫和小谭胡扯的话头一转:“哎呀兄弟,那是你们老爷的保镖吧?我的天,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就见前面马车上又跳下一位来,是再改了化装的“虎头苍蝇”。
他等得后面这马车到得身边,紧追几步,手搭上车后侧帮,脚下发力,跳上车来。
马车夫微微偏脸,嘴里说:“这位老哥也有两下子。”
“虎头苍蝇”说:“这车,前面路口向左。”
朱垣立刻向扭脸回瞅的小谭打出手势。
小谭对马车夫说:“老哥,看见前面路口了?往左拐!”
马车夫一愣:“不跟前面老爷一起了?”
小谭说:“不跟了!老爷有安排。往左!”
马车夫说:“好咧!”稍稍拉绳,一鞭响起,马车减速左转。
马车夫疑惑问道:“小哥,这要绕回岗州大镇里去了!”
小谭说:“老哥你只管驾车走就是。”
他的语音突地变得生硬,不容质疑。
马车夫听出有些不对,偷眼看小谭脸色,不敢问,继续驾车行走。
眼看又到了住家渐密集处。小谭和另三人一对眼色,向马车夫说:“老哥请停下。”
车停了。四人下了马车。
司红光给了马车夫五块大洋,叮嘱说:“老哥,你现在往西走。走上二百里都不怕,在那边玩两天,再自己慢慢回来。什么人问你,你就说送我们到了远处。至于到了哪里,你爱怎么说都行。你只管这么说,不要怕什么官府鹰犬狗日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也不能随便咬你的球。放心好了!你要不照老子的话说,自己倒霉可怨不得老子。”
马车夫大洋在手,再看看司红光和身后三人脸上隐隐冒出的杀气,连忙说:“就照爷说的办!小的要是乱说半个字,被马蹄子踩死!”
朱垣司红光虎头小谭四人溜回到岗州码头附近,果然发现了申强预测的情况——形似叛徒的家伙没随船离开。
司红光发出信号,“虎头苍蝇”出动盯梢。他已经化装作一个卖糖葫芦的——买下了一个卖糖葫芦老头的所有糖葫芦连架子,扛上,在河边街上转游。
辛午前带人,住进了“岗州第一家”。
晚上,一帮子侦缉队员出去找乐。
辛午前让保护自己的“小粘子”和另一队员也去。
那队员走了。剩下了“小粘子”,坚决要守护辛午前。
辛午前苦笑道:“小展兄弟,你把我也弄紧张了。”
他察言观色,这会儿绝不提对方的绰号。
“小粘子”说:“我在南江省城干事,以前就吃过赤党大亏,这回,算
是又栽了。唉-----不敢再稍有松懈啊!”
弄得辛午前也紧张了不少,将手枪放在自己手边。
有人敲门。
“小粘子”从“猫眼”中看,一个侍应生装束的年轻小伙,手里拿了个小本,站在门外。
辛午前和“小粘子”都握了手枪。
门一开,“小粘子”拉侍应生小伙进来,急速关上了房门,锁上,又将枪口顶在侍应生的脑门上。
辛午前也举起了枪。
侍应生小伙两只眼睛乱转,两腿乱抖,嘴张一下,要喊又不敢喊的样子。
辛午前一步窜到他面前,问一句:“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小伙说:“餐厅经理。”
辛午前大惊,用枪口戳小伙肋下:“经理是和你一个支部的?”
小伙张口结舌:“支,这个,什么?我们是一个部的。”
辛午前厉声喝问:“支部还有什么人,是不是都在这旅馆里?”
小伙说:“是,是。”
辛午前更加吃惊,枪口戳得重了些:“有多少人?”
“八个,不,九个,连同经理。”
辛午前手一哆嗦,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九个?”
边上“小粘子”虽然刚刚栽了跟头,却还保持着些冷静。他听出有些不对,厉声问道:“你们支部的名字?”
小伙说:“我们部,餐食部。听说有的西洋人开的饭店,叫做餐饮部。”
辛午前听清楚了,气泄了一多半,一把夺过小伙手里拿的小本子,打开一看,尽是餐点名称,心下明白了一些,喝道:“你是管订餐的?”
突地嗅到一股子异味。
就见小伙往下出溜,嘴里还说:“是,定夜餐,爷。我就是一个餐厅伙计-----”
辛午前和“小粘子”互相看看,面上都有些挂不住,“我们也太他妈的草木皆兵了!”
辛午前插好手枪,摆摆手,意思让“小粘子”处理。
“小粘子”对订餐伙计说:“妈的,没事了!你小子不知道早点说清楚。”
订餐伙计慢慢爬起来,一脸鼻涕眼泪:“爷,我一进门,你们就用枪顶我的脑袋。我哪里见过这个----”
“小粘子”说:“好了好了。”摸出一张钞票,递给订餐伙计,“这是给你的。这样,我们要两份夜餐,一瓶红酒,都算在住店费里。”
订餐伙计接过小费钞票,连连说:“谢谢爷。”转身跑了——估计得去换裤子。
“小粘子”轻笑一声,摇摇脑袋,关上门。转身看见辛午前正皱眉沉思,显然又已经“进入情况”,琢磨上了。
突地门上又响起了敲门声,声响节奏和力度,都和刚才订餐小伙一样。
“小粘子”骂道:“妈的,这个都记不住?”扭开门锁。
这时候就听得身后辛午前突地叫声:“慢!”
“小粘子”也想起来什么,正要扭回门锁,已是不及!
门咚地一下被猛力推开,一个人低着身子,一个抱膝摔使出来。“小粘子”右手正要拔枪,不由自主地半途转向,撑下地面去-----
另一道黑影如箭,急速窜出,直扑向屋里刚刚站立起来的辛午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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