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覃开门进来了,面容严肃。
几个弟兄都看着他。
副总指挥兼南站组长小覃本来是亲自站这班岗,时间刚过去一半,他却进来了。
小覃说:“小布送情报来了,他现在替我站岗。”
小布这次专事跑腿送信,是“哨子”带的联络组组员,。他到了,让副总指挥进来屋里跟同志们说话,必是情报重要!
小覃说:“情报是内线同志发出来的,奸细代号‘瓷罐’。”
全体愣神。
组里弟兄们互相看,想法都从眼神中透出来:“瓷器店是联络站,暗藏内奸代号‘瓷罐’!这?------”
又都看副总指挥,想听详细情报。
小覃却道:“目前,情报就这一句。”
众人无语,也都知道:“这一句情报,都不知是内线同志费了多大力气,才打听得来的!”
小覃说:“现在看,有三种可能。
第一种,巧合。
第二种,这内奸就暗藏在这瓷器店内。
第三种,敌人故意给内奸起这样的代号,混淆视听,对我们的秘密调查设置障碍陷阱。
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瓷器店郅老板夫妇都还是自己人。
因为有第二种可能,哪怕可能性极小,我们也必须设计更为精确的行动计划------
大家想想看,有什么好点子,都拿出来。”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起来。
张义会的脑海里灵光一闪,看看小覃。
小覃微笑道:“各位,听小会子说说。”
张义会说:“我是从咱们之前的设想往下走——
敌人在这联络站后面设了监视哨,因为树林远,敌人监视哨设在芦苇丛中,既好隐蔽,距离又近——
这雨下得渐渐大了,会有大水下来,敌人监视哨就会真地被大水冲出芦苇丛,除非他笨到极点,死在里面——
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在后面河沟一线这边,接近联络站的地方,就近观察联络站夫妇的反应——
他们的反应,在这种时候,往往能显出真实底子——
假如已经和敌人串通,应该知道后门外有监视哨。看见了什么也不会有强烈反应——
联络站夫妇还是我们自己同志的话,必定立刻警觉,会立刻准备撤走,并向交通线上下站发出警报——
---------”
其他弟兄听了,都连连点头,并提出一条条补充见解。
很快,整体分析设想基本成型。
除了张义会说的,又补充上的明确要点为:
敌人为了保密,很可能单独组队行动,不通过地方镇公所乡公所保安团一类——这样,对河沟发大水这样的情况,也许一时不及了解,如有监视哨,尚不知会有危险——但也有可能已经知道下雨大了,芦苇丛会被淹,提前撤转后门监视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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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覃立刻派出了弟兄,在隐蔽位置观察后面芦苇丛。正好,同时可以观察驻地后门,一哨两用。
刚天亮时候,南站组的同志弟兄们都醒了起床。在住屋里听着房顶淅淅沥沥落下的雨声,探头看远方天水连成一片景色,兴奋地低声议论,“果然是在那边下得大哦!”。
雨下了
一个小时左右,便停了。
云层中透出阳光来。
过了一小会儿,远远传来了一阵高过一阵的风声。
房东大爷在院子里说:“听,那就是水头子下来了!”
没出门的小组里几个人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张义会还在雨将停未停的时候,就爬到了房顶上。
他穿了一身山乡农民穿的草编蓑衣,听着房东人家屋里人的指点,帮忙“捡瓦”——收拾房顶,将漏水处的瓦或换或调整位置。这是下雨时节乡镇常见的家务大活儿。
房东大爷两个儿子都出外做工去了,家中没人做这一类杂活。南站组的房客正好帮这些忙。
昨天晚上张义会就跟房东大爷说好了,今天下雨时候,替他“捡瓦”。
张义会这会儿在房顶上,一眼望去,远近高低,镇子里有近十处人家房顶上有人拾掇。
“风声”近了。大水终于下来了!
水头子倒也不算太高,大约一公尺多点,却是气势恢弘,大有席卷一切挡路物事之势。
经过瓷器店后门外的河沟,也经过南站组的秘密驻地院子后面。
张义会可以清楚看见,后面河沟那一侧沿岸的芦苇丛。
雨后阳光下,芦苇地沉静不动,仿佛正在等待大水的考验。
水头很快漫过这一片去。河岸变得宽了许多。最低处的芦苇只剩了一片尖顶,很快就消逝在了水面下。
沿河沟响起一片孩子们的欢叫声,大人的吆喝声。
孩子们找了家什捞些顺水下来的鱼虾。大人叫唤孩子们要他们小心,不要掉进水里去了。
张义会对出到院子里看天的房东大爷说:“大叔,这水还在涨呢!”
老房东笑道:“还有些远处高处的水,都从这后面河沟过,还得涨一阵子。小兄弟,你就在上面慢慢看,我去叫老伴烧点姜汤,你下来好喝!”
说完他进屋去了。他这么一把年纪了,已经不知看了多少回河沟涨水。
张义会嘴里应道:“好的大叔,谢谢您老!”便站稳了,低首看房顶上的瓦们,又蹲下来抽抽拉拉。实际上,他目光不停扫视河对岸芦苇丛。
水面继续稳稳地上升。
就见芦苇丛中,有深色闪动。
一个身着黑衣裤的汉子,在芦苇丛中连滚带扑腾,向高处而去!
张义会暗道:“敌人监视哨果然在芦苇丛中!哈哈!妈的,这小子会水!他靠了芦苇密,居然顶过了水头子,算他运气好-----”
他立刻扭脸向下,人也蹲了下来,似在检看屋瓦,却是对站在前院里的小覃说话:“出来了!正向树林子那里去!”
小覃打了个手势:“好!”几步就到了院门边,向正在院门处拿了铁锹疏通了院门外流水的一个小伙子说话。
小伙子听了,拿了铁锹,沿院门外走动,继续疏通流水。
实际上,他发出了信号,让远远的吃早点的自己弟兄“准备行动!”
后面河里,水面很快漫过了芦苇丛顶。
远处对岸的黑衣汉子已经扑腾出去,爬到了树林子边下稍低的河岸上。
这边看过去,黑衣汉子已经精疲力竭。
河这边岸上,一些孩子和大人都叫出声来。
“快跑!往左边。那边高
一些!”
孩子和大人们的叫声突然都停住了。
就见一百多公尺外,那黑衣汉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向左边淌水而行。
他的屁股背后,一支匣枪盒子晃晃他妈的*。
显然,河沟这边看的人们,被那侦缉队员背的枪吓住了。
张义会心道:“可惜!没把这小子冲下去喂鱼!”
他又想到,“狗日的反动派‘小算盘’,任你小子怎么算,你没算到这个吧?”
张义会微微转脸,锐利的目光扫向一侧远远。
他看见,瓷器店后院门里边,一位老板打扮的青年男子,正站立呆望着远远对面河岸。
那里,从芦苇丛中逃出的侦缉队员,正在摇摇晃晃地走进树林里去。
张义会看见,那瓷器店老板也就是呆望了十几秒钟,就进了他的瓷器店后门里去。
他脸上刚才显出的惊诧,已经使张义会心中熨帖了一些。
“这联络站长,不知道敌人在后面设了监视哨!这么说,他也并不知道,敌人在联络站前面,也设了监视哨。”
这联络站站长的可靠性,大大增强了。
张义会刚刚想到这一点,马上就有两个字从脑海中跳出来。
“瓷罐!”
他想:“还要小心,按照计划方案行动!”
看看周围远近,镇子的房屋们上,还有五六个人仍在“捡瓦”。
这房子的瓦都已经没有问题了。张义会还可以继续慢慢整理一些瓦位,在房顶上多待一会儿。
这里作为观察位置,当然属上佳。
等到其余房屋上的人都下去时候,张义会就必须下去了。独一份的显露,是不合适的。
按照行动前情况预测分析,下一步,就是看瓷器铺郅老板有什么举动。
郅老板显然已经看见了敌人的后面监视哨逃出到树林里去。
郅老板也理应知道,那黑衣敌人即便逃出了死地,也不敢随意走远,还应当从远远的树林那里,监视瓷器店后门。
之前,小覃说:“预估的一种可能往下考虑:
敌人对这瓷器店监视极为严密——
瓷器店老板夫妇仍是可靠同志,不知敌人有监视哨——
敌人靠别的情报来源,在这一站外有选择地跟踪已知目标,然后在他们认为合适的地方下手——
瓷器店郅老板听到大水下来,在后门看,发现敌人的后门监视哨——
郅老板想到敌会有前门监视,必定要设法查看。以他的经验,有目的的查看,很可能识别出汤圆摊子的敌人坐探!——
到这一步,郅老板已经知道联络站暴露,势必要想尽办法通知本线同志,而同时,他将有准备撤退的举措——
如果这样发展,此时我们行动的时机就到了!------”
雨过天晴。镇子街上的人多了起来。这浅沙镇有“小隔江”之称,镇子大人口多,逢大小集时更是热闹。
这天本逢小集,被雨冲了个早晨,镇子街上倒显得干净利索了。阳光下,人们都出来了,有的吃晚了的早点,有的开始站在店铺的门口,等着拾掇门前水渍的店家开门营业。
二聚脑袋上缠了包头,化装成一个中年山民——尽量掩去英武之气——背了只背篓,随人流走在街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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