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圈”略微一想，点头：“好计划！不过说好了啊，今天晚上这一顿，还是算我的！”
“白葫芦”无奈道：“圈儿哥你这么客气。”
“铁圈”笑道：“今天晚上，我可能要托兄弟的福，再立一大功。当然应该我请。”
两人直向“江岸一条街”去。
钻到街后一片小树林里，“白葫芦”摸出身上带的一个布包，里面有两个小盒，打开，指导“铁圈”化了装，化得年纪大了好些。他自己也化成另一个模样，老了十多岁。
两人进了一家茶馆，坐下喝茶听书。听的是“武松大闹飞云浦”。
“铁圈”悄悄向“白葫芦”说：“接下来，武二爷趁夜杀进都监府，咱们摸黑偷上小南山。”
稍晚，两人进一家饭馆坐下。跑堂的过来：“二位叔爷，要点什么？”
两人对望，会意一笑，意思是：“老子们化装，弄得不错！”
吃饭间，“白葫芦”说：“圈儿哥，我想，咱们去小南山，算是化装侦缉，尽量不走常规路为好-----咱们不走南门，坐船走一段水路过去，上岸再步行一段，如何？”
“铁圈”爽气应道：“听兄弟你的！”
“白葫芦”笑了：“上次圈儿哥提携我立功，都是圈儿哥你安排的，还给了我那么大一份功劳。这回，我要是安排不好，弄垮了功劳，就不合适了。圈儿哥还是提醒着我点儿。”
“铁圈”继续豪爽应承：“有兄弟你这句话，我一定不能偷懒！好的兄弟，我记下了！”
看着“铁圈”双眸中透出的果决神色，“白葫芦”觉得，自己的胆气也上来了。
他举杯：“圈儿哥，今夜探出些名堂，咱们再好好喝。现在，以茶代酒，预祝成功！”
“铁圈”也举杯：“成功！真要有什么意外，像上次那样，给赤党分子身上来几个洞！”
两人这顿饭，吃了许久。边吃边低声说忆两人那次合作，杀人立功的经历。
天黑透，两人离开饭馆，走出“江岸一条街”的灯火亮光，走到江边，上了一条木船。
船顺水下行。
这两个在一起说的那次杀死赤党分子经历，曾经作为新闻，登上过《洎江日报》。
报纸上文章，自然有些渲染夸大。
不过，那夜，那赤党分子身上有两个血洞，却是实实在在的事实。
两个血洞，一个由“铁圈”射出的枪弹击出。另一个，则是“白葫芦”的匕首刺出的。
两个血洞，皆在那赤党分子上身要害之处，那赤党分子就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也是必死无疑。
“白葫芦”始终记得那夜自己出手那一段-----
-----巷道深深，“铁圈”在不远处高声呼喝：“站住！你这个赤党分子！葫芦兄弟！你拦住他！坚决出手！想立功？就在此时！不用怕！他的枪已经被老子下了！”
“白葫芦”听得明白，只觉得血液上涌，豪气陡升。
他从墙边暗影处一跃而出，手中匕首寒光闪闪。
跑过来的人已经离他只有十多公尺，猛地刹步，又向他这边冲出了好几步，站住了。
路灯光下，“白葫芦”看得分明，这是个圆脸宽身子中
高个子的壮实男青年，身着粗布衣衫，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青年农民。
只是他那眼神中，透出惊恐，还有些狡诈，冲淡了农民本应有的朴实。
“白葫芦”自当暗探以来，琢磨人，研究人的模样打扮，早已有了自己的心得。一眼之下，他觉得这青年的外貌和神情，实实在在正符合自己心目中赤党分子的模样！
“白葫芦”正手持匕首，在胸前快速地挥动，喝道：“赤匪小子，往哪儿跑？快，举起手来！给你爷爷老子跪下投降！”
身材壮硕的青年两手举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并没跪下，却是向前一步，急问道：“长官，您是——”
“白葫芦”大惊，手持匕首，刀尖向前端着，嘴里喝道：“妈的，还啰嗦？”
这时，青年身后，“铁圈”和另一个汉子，都已经跑近。
“白葫芦”眼光看向跑近的“铁圈”和那汉子，心中踏实了好些。
他这会儿的暗探级别，还不够从侦缉队康队长那里领一支硬火——手枪。康队长已经答应，月内就给他一支。没想到枪还没到手，立功机会来了——另一条治安线上的朋友“铁圈”带上了他------
“白葫芦”脑子正在转动，快闪念头：“这回功劳，会怎么分算到我头上-----”，其实顶多也就两三秒的时间，就听得“铁圈”大喝道：“兄弟小心！”
“白葫芦”就觉得眼前人影晃动，一股风斜斜扑面而来。
他不顾一切地迎着略微偏向他身侧冲来的身影，将手中匕首向前一送！
人影定住，正是那手半举的壮硕青年，站立在他面前。
匕首六寸刀身，全扎进了青年胸腹之分处。
“白葫芦”有生以来头次杀人。他一时发傻，手握着插在对方身体中的匕首柄，只觉得刀柄在手掌掌握中抖动。
“铁圈”大喝一声：“好！”
这一声，提醒了“白葫芦”，他觉得中刀青年好像是在挣扎，想要转身向后。
他下意识地握紧刀柄，一抽！
就见壮硕青年竟然转了个身，面向“铁圈”他们，嘴里说：“你，你们——”
“铁圈”又大喝一声：“葫芦兄弟闪开！”
“白葫芦”猛地跳向一旁。
“铁圈”手中的枪响了。
这一声枪响，在夜间的巷道里，听来格外瘆人。
壮硕青年一个仰倒，摔在地上，不动了。
“铁圈”走拢，看着睁着眼睛，目光正在暗淡下去的壮硕青年，手中枪又举了起来。
“白葫芦”也走拢了。他看清壮硕青年已经死了。
“铁圈”举枪口到自己嘴边，轻轻吹了一下，枪口烟气消散。
“铁圈”向身边汉子说：“死了。”
汉子点头道：“好！免了麻烦！”又向“白葫芦”赞道：“不错！干脆利落！能成一把好手！”
“白葫芦”连忙道：“谢谢探长！”
探长看看“白葫芦”身前，说：“嗯，是该洗洗，把这身衣衫扔了！不过，兄弟你还得坚持一下，等巡捕房多来些人，做个笔录什么的。还要联络一条街那边的区政府侦缉队，这小子既然是赤党，这些交接工作还是要做的。兄弟你放心，今天夜
里，我们给你发加班津贴！这样有了成绩的夜班，三倍！当然了，这个，比起兄弟你要得的奖金，不值一提了！”
“白葫芦”一个大鞠躬：“多谢探长提携！”
“提携？”探长笑道：“你要是到我们那里，前程也差不了。不过，我知道你在你们区队那边，也是有上头罩着的-----好了，不说这些了，今晚上还有得忙------”
很快，巡捕房大探长和洋仵作都来了。市政府方面也派来了人，观察验尸，为的是省一道复杂交接。
“白葫芦”和“铁圈”边看验尸，边听探长向大探长报告。
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夜色中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有人大呼小叫，从人群中挤过来，嚷的好像是“我是报社的，让一让让一让！”
“白葫芦”心头一跳，赶紧问“铁圈”：“圈儿哥，报社的来了，要是问到我，怎么说？”
“铁圈”笑笑：“你只管照实说！你还记得吧？这小子，人称阿旺，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死硬赤党分子，嗯，赤匪。”
“白葫芦”忙道：“记得记得。好。这样，圈儿哥，我们枪刀齐出，杀了这赤匪的经过，跟报社，还有巡捕房做笔录的书记官怎么说？我说我们同时出手行不行？”
“铁圈”笑了：“兄弟你不错，还想着关照老哥我。
你只管照实说！这样，你看那个鬼佬洋仵作，他那些技术活儿，可是真家伙。你看看他那手，妈的不知摸过多少死人------你放心，你我功劳，都不会差，哈哈哈！”
不远处，大探长已经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这个赤党分子怙恶不悛，犯下大罪，畏罪潜逃到洎江，在巡捕房和地方政府及民众的高度警惕和协同追缉下，悍然拒捕反抗，终被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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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洎江日报》头版，登出了“赤匪绰号阿旺者，逃至我市-----有关当局及租界巡捕房协同追缉，为延续我市民众一向安居乐业之局，有关侦缉人员毅然击毙负隅顽抗之悍匪------”
“白葫芦”过了十天才拿到赏金。不过赏金是双份的，由租界巡捕房和市侦缉科两个部门发出来。
对于“白葫芦”来说，他的功劳主要记在市里区里侦缉队的册子中。
“白葫芦”由此，在洎江侦缉部门的暗线探子级别中，一下子提升了两级。
他从此和“铁圈”成了“跨界”的好友，时不时在一起喝酒吃饭。
“铁圈”和他喝酒的时候，特地向他说明：“兄弟，你在我们这边，也记上了一功。什么时候你想补进我们这边，说话！”
“白葫芦”感激道：“谢谢圈儿哥！”
“铁圈”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兄弟，咱们这可是生死之交了啊！”
“白葫芦”清楚记得战斗过程，赶紧说：“那是圈儿哥。要不是你先夺下了那赤匪阿旺的家伙，我可能今天就不能在这里和你一起喝酒了。谢谢圈儿哥！”
“铁圈”忙道：“兄弟你这是太客气的话了！那天晚上，要不是兄弟你干脆答应了我们一起合作，捉拿那个赤匪阿旺，我也没那底气，手也没那么硬，夺不下赤匪的枪来，就很可能被那赤匪一枪爆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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