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国民革命军上尉要通过老侧门出去回家，态度很坚决。
侦缉队员为难道：“长官，这个不行。”
上尉拧歪脖子道：“怎么就不行了呢？”
这时，从侦缉队小楼后门出来的又一人到了跟前。
老条瞟一眼，认出是侦缉大队副大队长。
副大队长说：“这位，您是余秘书长的公子？”
上尉说：“您是侦缉队的长官？我跟您说，我从那侧门回家，出去拐个弯，穿一条小巷就到家了。这位兄弟却说，那边不通。我爹是我爹，我是我，这个，跟我爹没关系。”
侦缉队副大队长满面笑容道：“余上尉，那里是我们的驻地，跟外面不通了。要不然，您过去看看？”
余上尉想了想，说：“既然副座您这样说了，那就听您的吧。我还是走大门回家吧。”
上尉往回走，边走他嘴里边嘀咕：“奇怪，以前都是通的，老子上前线一趟回来，变了？”从司令部大楼后门进去了。
副大队长笑嘻嘻地和手下那兄弟站住，目送上尉离开。
然后他低声向队员说了几句，自己走向老传达室去了。
老条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次日老条下班早些。他本来就是自己安排，想盯班就盯班，想离开逛街就离开逛街，只要不误了司令部大院用热水喝开水就成。
老条到大街上一家布店里问：“那种黄底带蓝的小花布呢？我上次还见着的？”
老板客气地回答说：“对不起长官，昨天卖完了。”
老条一身旧军装，左手不灵便，又没有领肩章，常人都能估计到，这是个老伤兵。老百姓流传话说，“这样的-----不要惹”。
老条问道：“老板您知道，还有哪里布店卖这样的小花布？”
老板说“前头那善马大街二道有家布店，那里应该还有货。长官您走好。”
老条向那边去。到了布店，买了一块花布，说是给乡下老婆缝裤子。
从布店出来，老条慢慢走，嘴里哼着小调。
他其实在数着脚下步数，计算着。
他是炮兵出身，目测脚量都有相当准确度。
老条边走边测算。
“-------这个距离方向，不会错了。就在那边几家店里面后头，很可能有警备司令部大院侧门出来的秘密通道连出来，连到了哪一家？我不能急，要慢慢观察-----”
老条后来又悄悄去了观测目标地带好几次。
终于被他发现了，这地带，有个小老头，曾经去过警备司令部侦缉大队！
当时，从侦缉大队小楼后门走出来的小老头，由一个侦缉队员陪着，站立了不到一分钟，扫视一圈，就回进小楼后门里去了。
当时小老头戴了帽子，穿着也不是他出现在大街上这里一角时的样子。只是他的面部特征，被老条惊鸿一瞥，看了个明白，小老头鼻子形状坏了！
这次在这大街一角，小老头走进一家店铺里面，跟老板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又向店里面去了，再未露面。
老条又摸了几天情况，发出了秘密联络信号。
这天晚上，他住处的窗户被轻轻划响，三下。
夜里很静，如果被
敲响，声音可以传出很远去。
划动声则不一样，好像是猫爪子划动声响。
老条起来，打开窗子，窗外什么也没有。
老条回到床边坐下，嘴里发出“扑扑扑”三声。
窗外出现一个黑影，一闪，跳了进窗子。
来人转身关窗，用很小的声音对外面说了一句话。声音太小，老条这里都听不清。他知道，这是来人向外面放哨的同志交代。
来人是小覃。
“老条哥，有什么新发现新情况么？”
老条说：“我一直留意，现在可以大体确定——敌人侦缉大队中，有一部分秘密人员。
这些人人数应该很少，他们有外面的公开身份。敌人侦缉大队副大队长专门管这部分人。
我发现的是他们的联络地点——他们来和上司见面的地点，就是警备司令部大院左侧的老侧门那里。那老侧门现在表面上已经弃置不用，门里的传达室，应该是敌人会面用。外面的秘密敌人不用进大院中来，就在外面通道进那侧门里平房------
外面大街的通道出口我已经探到，是善马大街二道上的闽湾茶叶店。我估计，茶叶店后面和通道相连，通道我估算了一下，大约三十多公尺，也许是一条被堵死的小巷。通道另一头，应当就是警备司令部侧门里的老传达室-----”
小覃很高兴：“老条哥你这个情报太重要了。
我们一直就想找到这个。现在，我们可以派同志弟兄，盯住那店门口，这就可以大大增加发现敌人秘密探子的机会。”
老条望着小覃：“小覃部长，上级有什么指示？”
小覃说：“老条哥你看出来了。”
老条道：“好像是有什么事。”
小覃笑道：“老条哥你有军事斗争经验，上级有可能调你去做新的工作。上级考虑，你在危险环境中工作，紧张了好久，是不是先撤出去，休整一下，再上新岗位。或者等上级决定明确之后，再撤出。老条哥你的意见？”
老条想了想说：“打进这里不容易。我算是站稳了，虽然只是远远地看着点儿，也能起到保护组织和同志的一些作用。
只是上次狗日的四大金刚，和侦缉大队分开干，只在最后调用兵力，让我们组织吃了大亏。幸好有高手同志出动，老穆同志牺牲，打掉了敌人强将，也算是为死难同志们报了仇。
我想，我还是盯在这里暂时不动。说不定最近就能弄到重要情报——比如关于敌人秘密人员的，要里外配合，才好确认。”
小覃说：“上级有指示，听了你的意见后，由我作出临时决定。现在我考虑，老条哥你这里的确如你所说，敌情变化使你这里比之前更加重要了。我同意老条哥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会很快报告上级这个情况。
你现在向外传递情报的方式暂时不变。
如果有了意外，或者紧急变化，你联络不上外面同志，你就耐心等待，会有新的同志来找你。
现在我跟你说说预备的单独接头的暗号，请你听好。”
小覃说完，要老条重复了一遍。
一个字不差。
小覃又说：“最近，我们的秘密队伍，在打击敌人方面取得了一些胜利。上级表扬我们了-----下一段，老
条哥你要特别注意你发现的这个敌人秘密通道。据情报分析，敌人正在布置新阴谋，针对我们组织而来。敌人也吸取教训，手段更加狡猾隐密。我看这样——咱们内外都细细盯住，两面的观察细节加以对照------”
老条说：“好，我正是这样想！”
小覃又和老条确认了递送情报的备用秘密方式，才悄然离去。
------这是老条的前段经历。
到了这天黄昏，老条对打着饱嗝的小盒子说：“小子，你吃饱了？”
小盒子说：“我吃饱了。您去吧。替我多喝二两。”
老条笑骂道：“小子，老子不让你喝酒，是为了你好。还没正式穿上二尺半，你小子就成个酒鬼，还想先当兵再当军官？门儿都没有！”
小盒子陪笑道：“是的，大哥。我听您的。你去慢慢喝。我在这里盯住，一定不会误事！”
老条晃晃他妈的*走一段，从大院右面新侧门出去，到了街上，走了几个拐弯，进了一家饭馆。
跑堂伙计热情招呼：“条爷，您来了。您楼上请。”
老条大喇喇地说：“不上去了，就老子一个人，上去坐闷得慌。就这里。”
他坐在靠里一张桌子。
从这里，可以看见街面一大段。可以看见前门和通厨房的后通道。
跑堂伙计说：“好咧条爷。您要点什么？”
老条说：“有什么新菜？”
伙计说：“有有！这有新菜牌，您请看。”
递过菜牌。
老条接过来看，慢慢看。
他的嘴微微张开一点，嘴唇不动，细微声音从喉间震动发出。
“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到下午两点之间，有秘密人员汇报，看样子很重要。”
跑堂伙计笑嘻嘻地俯身陪笑，也用极细微的声音说：“中午十二点半到两点，好。”
伙计笑说出声：“条爷，这个新菜，是新请的大师傅带来的，要不您试试？”
老条说：“好啊！要是不好吃，你小子给老子付账！”
伙计陪笑道：“那是一定！我知道条爷，绝不会把好吃说成不好吃，嘻嘻。”
老条说：“别的都是老样儿。”
伙计说：“好咧！”唱着菜名走开。
老条吃饱喝足，回家去了。
从老条嘴唇不动，发声报出情报时间点，一个小时之后，申强便知道了。
他这时候，正和几个同志弟兄，在这北江省城一家货栈仓库秘密地下室里，根据上级刚刚下达的命令，研究行动计划。
听到情报，申强的第一反应竟是一句：“糟了！”
几个人都看总指挥，也立刻反应过来了：“呀，人走了！”
也就在约莫一个小时之前，应洎江那边老郁他们要求，蹲守在北江省城善马大街秘密监视点的手枪队探子“虎头苍蝇”，急急出发回洎江去了。
“虎头苍蝇”善于化装侦察，从修鞋到算命，他会的名堂不少。
他经常单独执行监视盯守任务，面临恶敌脸不变色，立功无数，算是队里的“功勋探子”。
这一段，他在善马大街二道的秘密监视点，专门监视敌人秘密侦缉队伍的汇报人员，以从中摸查敌人底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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