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找党的老条带一队兵到车站，接手押运。
他上了闷罐车皮一看，心中打消了弄走东西的念头，“这些乱七八糟的战利品，金手枪，镶玉把手战刀，高级绸缎什么的，对我们党，现在没什么用-----妈的，新老军阀！”
老条带兵把东西送到上海，交给了总司令部留守处。
他给兵们发了钱，说是放假一天。又严词恫吓了一番，要大家不要乱来。出了事的话，铜头花生米不是吃素的。
这十几个兵是专门挑出来的，在军队里都可能有个好前程。当然前提条件是不死，既不在战场上被打死，也不被军法处执法队的子弹打死。
他们既不是赤党，如果因为冒犯军纪被枪毙就太冤枉了。所以个个都拍胸部保证，绝不乱来。
老条将他们分成四组，每组一个组长，出了事情就学地方上现在的办法，“连坐”，一个组里谁也跑不了。
大家高兴地分组玩去了。
其实老条根本没把这些兵出不出事当成多大事。
他把他们分了组，是让这些兵没有哪一个独出心裁，要跟他这带队长官一起。
老条当天下午就悄悄地找到了老连长牺牲前交代的那亲戚家。
那连长亲戚居然不在，屋里一个面目清癯的青年男子说：“房东不在，我租了这房子住。长官您是从哪里来？”
老条心道：“完了完了，连长给的这个线索完了。”
他说：“我是我们连长告诉我这个地址，才找来的。”
青年男子眼睛微微一亮：“你们连长？他叫什么？”
老条稍稍犹豫，在想“要不要说连长的名字？”
就听得身后有人激动地低声道：“老条？是你？”
老条大惊，人一转身，手已经摸到腰间手枪匣子盖，又放下来，张开两臂，和一步窜过来的那人搂到一起。
“二排长，是你？”
“是我是我，哎呀，老条你居然找到了这里。这么说，连长他牺牲前，告诉了你这里？”
二排长已经是一身装修工人装束，衣服上还有些油漆印子。
老条激动道：“是，是。”
二排长对那青年男子说：“老寻，这位老条同志，姓唐，唐朝的唐，前进的进，眺望的眺。大家习惯称呼他老条。他是我原来那个炮连的三排长，是我们定了要发展的秘密党员，还没来得及办手续和报告上级。”
又向老条介绍说：“这是支部负责同志。老寻，寻找的寻。对外是另一个名字。”
老寻微笑点头：“这一年多，好多队伍上的秘密同志来这里——欢迎你，唐同志，嗨，我也叫你老条吧。”
老条握住老寻的手，眼泪不听话地从他这条铁汉脸上淌下来！
他擦一把泪，不好意思道：“老寻同志，我没忍住。”
老寻眼眶也红了：“老条同志，我懂。好多同志都这样。咱们牺牲同志太多了------一时间很困难。”
老条知道，老寻同志的意思是，“革命困难，找党组织困难！”
二排长说：“老条哥，你说说你的情况。”
老条将二排长逃走后发生的
情况说了说。
二排长和老寻互相看看，都微微点头。
二排长说：“老条哥，连长在世时候，我们的确已经商量通过了你秘密入党。现在连长不在了，我做你的入党介绍人。你的组织关系，先放在我们这个支部。这个支部许多同志都是临时停留，随时转走关系。”
老条激动道：“好，好！”
老寻拿了支铅笔，在一张纸上画下镰刀斧头，说：“因陋就简，唐进眺同志，现在宣誓。”
宣誓时候，老条再一次热泪流淌。
宣誓毕，老寻说：“老条同志，现在我跟你谈一谈你的工作情况。”
老条说：“我听组织的！”
老寻说：“根据中央最近会议精神，我们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斗争，正在进入全面开展阶段。我们枪杆子太少，需要做大量的工作，尤其是在国民党军队中的工作。
敌人有枪有权有钱，好多也都是咱们共产党人替他们打下的——反动派是混蛋——上级最近有指示，隐藏在敌人内部的同志，如果条件好，就应当坚持住，多做好秘密工作，在适当的时候，拉出队伍来！”
老条听得心热，忽地想到了自己，疑道：“老寻同志，你的意思是，我再回反动派那里去？”
老寻点头道：“是这个意思。因为你的隐蔽条件挺好。”
见老条发愣，解释道：“不是说一定就要一直在反动派队伍中干，而是找准时机，拉人枪出来！当然这要根据组织安排，不能蛮干------
我原来在北伐军，反动派清党时候，通缉我所在部队好些同志，我也在其中。因为我们身份公开，只好快快跑了。一些同志牺牲了。还有几个战友同志，身份秘密，就又挺了一段，找机会拉出了好几百人枪！”
老条听了，脑子转过来一些，开始思考自己转身回部队的事情。
老寻又指指二排长：“他有熟人在南边军队里，组织已经决定，他和几个同志，很快就要过去，准备在那边拉队伍扯旗子，向反动派开战！”
老条望向二排长。
二排长点点头说：“是这样。老条，我明白你的想法，我也想咱们一起干，熟人熟手，好搭帮手。
可上级有过要求，在敌人内部，没暴露的同志，尽量争取扎深了，秘密活动。为党搞武装------
你的情况，现在算是相当好了，如果放弃，就可能放弃掉不久就可弄到的一堆人和枪，哦，人和炮！”
老寻说：“这个指示要求，是老条同志你也知道的一位咱们中央同志亲自发出的。”他说了一个名字。
老条眼睛亮了：“啊，好！我回去！以后怎么联系？”
老寻说：“你现在回去，扎稳了，算是我们这个支部转出去的一个单线同志，用那位领导同志的话说，是一枚棋子。
我想不用多久，就会有人跟你联系。你目前的任务，就是扎稳。以后的任务，跟你联络的同志会告诉你。”
老条立正敬礼：“老寻同志，我坚决按党组织指示行动！”
老寻也严肃还礼。二排长也举手行礼。
三个标准军人的敬礼。
放下手，都笑
了，觉得心热。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也能齐心向前！
老寻说：“再过一会儿，我叫的两个菜就会送来。今天，我为二位同志壮行！”
二排长东张西望，又看住老寻说：“老寻哥，你把你的蚊帐当了？”
老寻笑道：“没事，过几天弄到钱了再赎回来就是。”又乐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哈。”
二排长看老条有些发愣，解释道：“我往南去的船票，老寻哥给买的。”
老条算是听明白了。他从皮挎包里摸出一小封银元来：“老寻同志，这是我这次得的打赏。交给组织上，算我的党费。”
老寻和老条四目相对，欣然道：“好，支部收下了。”
老条回到了所在部队，被安排在该军主力师教导营炮连当教练排长。
两个月后，有自己同志秘密联络上了他。
上级党组织给他的命令是：“与所在部队秘密同志建立单线联系，秘密发展党员，建立党的组织，待机发动兵变，配合地方同志暴动行动。”
老条一丝不苟地秘密执行党组织命令。
风云突变，蒋冯阎中原大战开始。
老条所在部队是蒋军精锐，担当大战重任，星夜突进不停。部队的快速行动，打乱了老条设计并得到上级批准的兵变计划。
老条以变应变，通知与他单线联系的部队内部联络同志：“立刻通知小组同志，利用行军时机，带可掌握队伍，脱离大队-----”
老条的秘密工作，一直用单线间隔的方法进行。下面连队里那党小组，共有五人，其中只有组长和另一同志知道老条。
而老条所在的教导营，是队伍精锐中的精锐，当官的一直抓的很紧。营中，除了老条自己，再无其他共产党人。
老条还不及找机会溜走，教导营炮连便奉命上到前线救急。
老条心急上火，指挥他的炮排连发连中，打得对方十分狼狈，集中炮火轰击老条的炮阵地。
老条负重伤。
在医院里醒过来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以老条所在的一方大获全胜告终。
老条在医院里休养治疗了许久，最终还是左臂残了，可用力仅为原来的十分之一二。
兼任省府副主席的军长派人到医院里看望他，问他什么打算？是不是带一笔钱到乡下当地主去？
老条说：“我不想到乡下去当什么财主。这年头，乡下都不太平。我要是带钱去买房子买地，只怕也是给赤党买的，他们会抢的------”
代表军长来看老条的中校训导处长听了感慨：“唐排长是最可靠的自己人，可惜!那么，唐排长你是想到哪里安度养生呢？”
老条说：“谢谢处座，谢谢军长。我还是在大城市里，找个地方，干点事情，最好安全一些，嗨，要不是这手不行了，还真想就在队伍上干。”
训导处长说：“唐排长放心，我们一定想法安置好你。嗯，大城市里的安全地方------”
处长走了。
处长不知道，也就是两天之前，老条还没有这样的主意。
两天之前，来了个老条的年轻“侄子”，看望“叔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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