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大会会场边，一侧山坡上，两个男红军在树丛后站立，轮流使用一只望远镜向下看，同时叽叽咕咕地低声说话。
两人都是进入总医院的秘密调查小组成员。
一个是兰四，改名为张德功。另一个是司红光，改名为聂望山。
两人用望远镜看，主要观察坐在主席台下前两排的人们。这些是总医院各部门负责人和主要骨干。
两人此刻，正是利用开大会时机，对这些平时不大容易全凑到一起的同志们，看个脸熟。
他俩不指望能在这观察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暗藏敌人要这么轻易被人观察出来，早就完蛋了。
聂望山边看边嘀咕：“我看，各种任务中，最难的就是在自己人队伍中找奸细了-----”他将望远镜递给张德功，“前两排里，咱们划出的重点调查范围的人，差不多都在里面了。”
张德功接过望远镜，边端起来边说：“这两天我也有些体会了——比过去在帮会里找内鬼，难得多！”
会场上，院长的声音高了些。
“同志们，”院长兼政委说，“第二个，就是庆祝我们医院的药品供应部门，在艰难的条件下，取得了巨大的成绩！特别是，啊，这个，”院长似乎稍微犹豫了一下，看看边上的历念恩，“好，这件事情，也就不保密了，在我们这里，都是红军好弟兄，好姐妹——不保密了！我要告诉大家，我们的药品供应线，特别是在白区地下工作的部分，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同志们在另一个前线，和反动派厮杀搏斗，斗智慧，斗脑袋瓜聪明，最近打了大胜仗！我们弄到了大量好药，还保存了组织和同志！”
台下又是一大片欢呼鼓掌声。
听到院长兼政委富有鼓动性的提到“药线”的讲话，聂望山有些疑惑。
“兰——老张同志，咱们的‘药线’都已经撤了。院长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过？”
“过什么？从来庆功会动员会，都要鼓士气。气可鼓不可泄，带队伍就得这样。再说，今天院长这样说，那可是有目的的！”
“对对对，本来医院就要开庆功会，院长只不过是捎带给咱们的秘密任务加劲。”
“你忘了，院长昨天晚上怎么说的？院长可是说了，当前第一位的任务，就是咱们这项任务。”
“是。嗨，从进苏区以来，我这高兴劲就下不去。苏区真好！咱穷人自己的天下啊！可就是一想到，这样的地方，还有他妈的叛变了的家伙，真他奶奶的------”
“老聂，注意听院长说什么，注意观察。说不定待会儿你还得上台去-----”
聂望山又接过望远镜看，嘴里说：“这镜子不错，这么远看人脸，就跟在跟前站着似的------立功的同志弟兄姐妹上台了，都挺高兴的------主要是医生和护士同志，不容易------我那供给部门的也有两个-----一个是洗衣服的大姐，另一个是炊事班长，嗯，他们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药线’------立功的同志们笑了，好！”他稍稍转动，“让老子再看看台下前两排------”
就听得院长兼政委宣读完了立功名单。
二十多个男女同志站成一排，在热烈掌声中接受院领导的授奖。
院领导同志
向立功者颁发了奖章。
台下唱起了《杀敌立功歌》。
院长说：“受嘉奖的同志太多，就不都上台了。大家今晚上会餐时候，再互相祝贺啊！”
欢笑声掌声再起。
院长说：“现在请政治处代理主任历念恩同志给大家讲话！”
历念恩在掌声中敬礼，扫视全场，高兴地说：“我曾经在这里住过院，同志们救过我的命，谢谢大家！”说着，严肃尊敬地敬礼。
掌声雷动。
历念恩说：“我现在的名字叫做念恩，就是要记住同志们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没想到，我有机会调回来和同志们一起工作战斗——我一定不辜负组织和同志们的期望，在院长政委同志领导下，在其他领导同志领导和指点下，一起把咱们总院办得更好！谢谢同志们！”再次在掌声中敬礼。
院长说：“同志们，我再给大家讲一讲形势。”
聂望山问道：“老张，你看出什么来没有？刚才我看的时候，院长宣布任命，老——老历同志当政治处代理主任，那两排子同志，都挺高兴-----”
张得功说：“我们主要还是留意认识一下这些同志。就从外表上看，不可能看出什么来。暗藏的内奸必定狡猾，脑子好使，而且时刻小心-----”
聂望山说：“看来要费些劲才行。妈的，这比打仗可要难得多。我还得装样子。见人还容易心里嘀咕。”
张德功道：“总指挥和老历不是都说了么？对同志们要热情，主要靠计划步骤发现不对了，才能有针对性的监视-----”
聂望山点头：“是，总指挥还说了，过去搞肃反过了头，把好同志伤害了好些-----”
张德功说：“不光是过去，现在有些地方还没纠正好呢！”
聂望山愣了一下：“我们更要仔细小心了。”
张德功说：“我们毕竟是特别的队伍，最受信任，受影响也小些-----好好完成这次任务吧。”
聂望山说：“是。哎，这院长兼政委，有点意思。院长同志医术厉害，他作起报告来，也精彩得很-----”
两人刚才注意力在秘密任务上，这会儿听得下面掌声如雷，显然院长兼政委把大家说得热血更热了些。
院长说：“-----同志们，兄弟姐妹们！刚才我说过，还有一些任命没有宣布。
现在我宣布一下。”
台下众人都安静了。
实际上，这次总院有关人员的调整，里面“有料”。
调整本属正常。院长和秘密小组研究后，决定利用正常调整，有意地加进一些特别变动，用以划出范围，便于调查。同时也对暗藏之敌施加心理压力，让他早些露出破绽来。
------将须调查范围内的人员，都调整工作。这是一种“打草惊蛇”。自己同志心中没鬼。暗藏之敌则可能会有格外反应。哪怕他只是惊惶，就有可能失措。
数月里，新进入医院的同志在三十人左右。调出的同志为十多人，这只是医院工作人员的统计。伤病员同志的进出数目不在其中。
院长先讲几句大道理：“------这些任命，是我们总院院部，根据上级命令精神，在当前的革命形势下，作出的安排。无论任命的同志是新来的，还是原就在我们总院工
作的，对他们的任命，都是为了革命，为了主义事业，请同志们理解。
职务变动了的，不论升降，都要正确对待。
职务没变的，安心工作。要多想想，还有多少好同志，就在平凡的岗位上一干多年。多少好同志，已经牺牲了！
好，大家明白我的话的意思就成了。
现在我宣布，根据总院院部党委研究决定，任命原院部代理协理员曾二贵同志，为总院院部协理员！”
台下一片掌声。院部协理员，相当于院部办公室主任，大体协助管理各部门不管的杂事。
院长宣布了这道任命，却不见任何人上台去。也不见任何人就在原地起立，作一个向大家致礼的姿态。
院长这才想起来，忙说：“对了，曾协理员到卫生部开会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原供给处采买股股长敬向革同志，任供给处副主任，兼采买股股长！”
掌声中，一个面貌憨厚的青年军官在台下第一排左边站了起来，向大家敬了个标准军礼。
“------任命肖令杨同志，为供给处采买股副股长。”
掌声中，一个面目清秀的男红军战士站起来，面带兴奋神色，边敬礼边转动身体，给台上首长和台下同志都敬到。
“------任命柳方显同志，为住院部主任-----”
一个个被新任命的同志，其实都已经跟领导谈过话，知道自己的升职，亮相时，还是显出了兴奋，眼神中透着决心。
张义会坐在台下第二排，边听边想。
“总院医疗条件比两年多前我在这里时候要好了，但生活条件，吃的穿的，并没有多大变化-----干主义革命，就是吃苦的奋斗------这些升了职的同志，肩上担子更重了，更累了-----按照院长同志和我们秘密工作小组的研究计划安排，这些任命中，有可能就有那个暗藏的内奸----他妈的，会是谁呢？我要沉住气，按计划办事-----”
“------任命聂望山同志，为总院供给处助理兼司务长。”
会场里的人，无论台上台下，都知道这个任命的重要。
老百姓是“民以食为天”。军队则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总院好几百口子人，吃饭这一块，是大事。如果到了打仗时间，那就更加重要。
院长这个宣布一出，众人掌声更加热烈，边鼓掌，还都边四下张望，看这新任命的供给处助理兼司务长是何许人也。
张义会也看了看前面和两侧。
他估计，司红光老哥——现在是聂望山同志——应该在这主席台后面或者会场的某一侧。
他知道，从昨天晚上的几人密会后，小组各人就都“进入了情况”，开始根据上级传达的最新情报线索，进一步琢磨这医院里的有关人等。
他自己还什么都没看出来，感觉出来-----
聂望山——司红光老哥，应该和兰四大哥一起，正在某个隐密地方，暗地里先单方面“熟悉”总院有关各部门负责同志----
院长兼政委笑道：“聂望山同志来自咱红军部队，原本就干的是司务长，把那支红军部队的同志弟兄，养得健壮有力，连打胜仗！”
他这一说，台下同志们都大高兴，猛烈鼓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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