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远处，龙老二东张西望几眼，开始向站台外走。走几步，还回头看那越来越快的火车。
“由你走”笑嘻嘻地拖动邮政包裹，到了站台房子边上，龙老二看不见的地方。
他快速脱去邮政工制服，连衣服带帽子放在包裹上，对另一位目瞪口呆的站务员说：“老哥，麻烦你都交给站长处理。老子是侦缉队的，正在追缉赤党！”
那站务员嘴不大灵光，也许是被“侦缉队”“赤党”字眼吓的——这年月，这些词常常都和大麻烦和死亡联结在一起。
他哆嗦说：“长，长官，放，放心。”
“由你走”向对面铁轨那边稍远处，作个手势。
他相信，刚才龙老二从这边跳下火车时候，自己的助手小节，也从另一侧下了火车，藏在了那一面的地面低凹处，偷偷观察这面。小节应该能够看见自己这个手势——“跟上来！”
“由你走”很快就在小站外的小街上，远远跟上了龙老二。
同时，他也看到了，跟在自己身后稍远处的小节。
龙老二在小街上一家饭馆吃了饭，出来继续走。
他走到不远处的江边码头，上了一艘客轮。
“由你走”和小节，都化了些装，改变了外观，也上了这艘小客轮。
下午，龙老二在冷州码头下了船。
“由你走”和小节也下了船。
“由你走”跟得紧些，和几个旅客一起，随龙老二之后下得船去。
小节按照分工，在船上停留，以防龙老二突然转身再上船去。
这样，待小客轮离开冷州码头后，小节只好跳进水中，游上岸来。
他刚刚脚踩到实地——码头上一侧，渐渐降入水中的石阶上，就听到一声厉喝：“举起手来！他妈的，看不出来，你个家伙小小年纪，竟然是个赤党分子！”
小节看清，三个保安团的兵，成三面围住自己。
三支汉阳造步枪枪口对向自己。
小节刚从江水中出来，打了个哆嗦，说话也不麻利：“怎，怎么回事？”
当中一个正面对向的兵冷笑道：“什么他妈的怎么回事？你也太不把老子们冷州码头保安队放在眼里了！你一跳水，不，你小子还没跳水的时候，老子就看出你小子不是一只好鸟！
你他妈的，穿得不错，长得也不瘦，没钱买船票？不可能！
妈的，你不是赤匪，也是一个刚刚入门的江洋大盗！
妈的，老子这算是抬举你了。
咦，好像你小子身上还有家伙!
不要乱动！手举起来！
对！走上来几步！免得老子们下水！
好，慢慢地，用左手，对了，把你小子身上的家伙取下来！
慢一点慢一点！
你小子不要看不上老子这保安队的小班长。你要乱动一下，老子敢保证，先给你小子脑门上开个洞。老子的这两个弟兄的家伙，也都他妈的不是吃素的，打掉你小子两个蛋，不难吧？”
保安团班长端枪走近小节，左右看看自己的手下俩兵，说：“盯好了！这小赤党要是一乱动，你们给他小子脑袋开瓢就是！”
两个部下都应令道：“是，班长
！”
班长将步枪哗啦顺到肩上挎着，腾出两手来，一手挡在身前，一手去取小节身上的手枪。
小节突然动了。
他一手叼住班长的手腕，一拧一转，自己身子上前一步，已经将班长身体展开，挡在自己身体前面。然后他扯开嗓子大骂。
“他妈的，就你们这两下子，还他妈的胡吹？给老子身上开洞？开开试试？”
两个兵的枪口指在班长身上，自然不敢开枪。两人都傻了眼。
班长到底经过多些，立刻说出话来。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这位爷，红爷，赤爷，我们就是执行公务，没什么跟您老人家过不去的！您手下留情，留情！”
小节一愣，又好气又好笑，骂道：“你们这帮松包软蛋！老子是赤匪？他妈的，老子是省城侦缉队的！老子要不是要跟上赤匪，难道还跳水洗澡？妈的，你们拦住老子，误了老子的公务，你们三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说着，小节两臂转动横摆带拉扯，将班长甩到一边，自己快步登阶梯向上。
同时他嘴里喝道：“想要戴罪立功，跟老子来！”
两个兵看着班长爬起身来，一起问：“班长？”
如果班长下令“开枪”，这俩会哆哆嗦嗦地开枪射击，保不齐会命中小节的脊背屁股。
小节向上向前，根本不回头。
班长已经将枪提在手里，喝道：“‘班长’个屁！还不他妈的听长官的话，跟上去追缉赤匪？”
三个人一起跟在小节身后，追出码头去。
还有几个保安团兵不知所以，也跟在后面。
小节看见了“由你走”的背影，便站住了。稀稀拉拉的保安团士兵们在逐渐靠拢。小节说：“这位班长，你跟弟兄们说，都回去，守好码头。另外请你报告你们队长，注意保密，对外就说已经把强盗抓住了。”
班长持枪立正，还来了个不知从哪里学得的横臂敬礼：“是，长官。”
小节顾不上多说，只简短一句；“这回要是成功了，老子会告诉你们队上。”
班长大喜；“谢谢长官。您老人家年轻有为，出手神出鬼没，抓赤匪手到擒来----”
小节已经一溜烟不见。
班长喃喃道：“省城侦缉队的大爷，非同凡响，非同凡响----”
“由你走”和小节，一前一后，跟随龙老二到了那小旅馆外。
小节摸到“由你走”藏身的地方。
“由你走”看见小节身上衣服都是湿的，关切问道：“兄弟，你跳水游上来的？辛苦你了。冷吧？要不要找点干衣服换上？”
小节说：“谢谢游哥。不用换衣服。刚才碰见几个保安团兵，挡了我一下，我跟他们吵了几句，还动了一下手——他们用枪顶我——我料理了两下，没事了。我刚才有些上火，现在一点都不冷——游哥，咱们进去？”
“由你走”初听时有些担心，听到没事了，才松一口气，说：“小节你真地辛苦了。”看看小旅馆门口，“我们还是先不进去，以免打草惊蛇。
从龙老二的架势看，这里就是他的一个窝点。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人，咱
们不清楚，不冒这个险。当然咱们要是调动这冷州城的弟兄们，不难，把龙老二和他的这里朋友一锅端了，也是他妈的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不过咱们千辛万苦跟到这里，兄弟你还到江水里受了些罪——咱们不能把辛苦弄来的可能大功弄成了小功-----
兄弟你看见那边那个面馆没有？好，你去那里，跟掌柜的说，用厨房里的火，把衣服烘干些，弄点姜汤喝了，再回来这里。咱们要守在这里，看看狗日的龙老二搞些什么鬼名堂！”
小节依令去了那面馆，半小时后回来，人已经恢复了精神，他说：“那家掌柜的还算好说话，让厨房伙计帮我烘干了外衣。里面的衣服，也帮我找了干的换上了——游哥你休息，我守着！”
“由你走”和小节，就这样配合着，轮流休息，盯守了一夜。
龙老七次日清晨来到这小旅馆，再和龙老二先后出门来，看风的看风，贴小启事的贴小启事，行动种种，都落在了蹲守在监视位置的“由你走”和小节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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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龙老七从烧饼摊桌子边起来，走到一个巷口里，向外偷窥一小会儿，又慢慢地走进小旅馆去的时候，小节走到“由你走”身边，兴奋地轻声道：“游哥，这两个家伙还真地狡猾得很！”语气中，透着对师兄的钦佩。
刚才要不是师兄游哥拦住，小节就会马上走出去，看那电线杆子上，龙老二贴上的是什么玩意儿。
“由你走”终于忍不住心中得意：“这两个家伙，他妈的想不到咱们这样能忍——老子就是不去看狗日的贴写了什么！”
又加上道：“其实老子们不是不看，是要到了合适的时候再看，妈的！”
他眼望那根电线杆，嘴里说：“龙老二啊，龙老七啊，你们也是倒霉啊，赶上了我们这样的——小节兄弟，你这样，变个装，出去看看，那两个老小子，在那电线杆子上贴了什么玩意儿。”
小节兴奋道：“好的游哥。”
他立刻脱了外衣，翻过来穿上。
这时候就显出这些侦缉队员的小伎俩的好处了——这衣衫，两面颜色不同，缝线处比较巧妙，反着穿也看不出来是里子向外。
“由你走”一挥手。小节走向那根离小旅馆门口最近的电线杆。
“由你走”目光梭巡，确认附近没有可疑人等。
如果他发现有任何不对，他会发出信号。
小节会在走近那电线杆之前，转弯。
这样，会让可能有的龙老二龙老七的暗中同伙不致产生怀疑。
小节走到离那电线杆十多公尺处，转头看向一个斜向的巷口。
其实他是在看，他的游哥是不是给他发信号了。
“由你走”站立不动，手脚都没动。
小节走向那根电线杆，脚下一点没停，过去了。
“由你走”在这边隐蔽位置，悄悄赞了一声：“好！到底是队里小测验的尖子。”
小节虽然执行任务中有失手，其本领还是侦缉队年轻人中排行靠前的。
不然“由你走”也不会要求“白无常”调小节给自己。
“由你走”确信，小节已经看清了那龙老二贴出的小启事的内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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