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白无常”听见了从那后屋里传来的骂声。
“-----天堂有路你们狗日的不走,地狱——妈的,老子这里没门你们这帮龟孙子偏偏来-----狗日的你们几个年轻的兔崽子,算计你大爷老子一个老头子,算他妈的鸡巴毛的本事!
老子像你们这样年轻的时候,不要说你们一个两个,就你们这几个小龟孙子,全上,老子要是三拳两脚不能打翻你们,老子给你们把尿擦屎,他妈的----”
“白无常”走进那屋里,看见三个侦缉队员正按着一个老头。
老头虽然嘴里骂得难听,身体倒是不怎么挣扎。
“白无常”心中警惕,提枪在手,口中喝道:“你这老房东,我们来调查办事,你应当配合我们,怎么这么野蛮,不讲道理?
弟兄们,放了这老头,让他起来说话!
老子还不信了,他能够翻天?能够逃了走!”
几个部下松了手,站了起来。
老头出乎意料地两腿向上一蹬,两手一撑,身体随之一使劲,摇晃着来了个“鲤鱼打挺”,屁股算是离了地,人成半蹲状,再直起身体。
几个侦缉队员都看得咧嘴。
有一个实在忍不住笑,扑哧一下乐出声来。
老头站住了,直摇脑袋:“他妈的,人老了,老子这动作,是不是起来得很难看?”
他竟然是问提着手枪的“白无常”。
“白无常”淡淡一笑,手中手枪抬起,枪口划出一个弧线,对正了老头的双目之间。
老头眼睛瞪大,从枪口上面看过去,看正“白无常”的眼睛。
老头说:“老子好久没跟枪打交道了,今天居然他妈的两次被人用枪顶住老子的印堂。”
“白无常”也不说话,端枪的手很稳定。
几个侦缉队员都在一边不出声,稍稍紧张地望着。
老头突然一哆嗦,说:“你这小子,手上功夫不差,老子看,抢不下你的枪来。
刚才后窗户外面那小子,要是对面站着,老子能够一把把他的枪抢下来。
老子也活够了。今天落到你们手里,老子认栽。要是倒回去几年,哼哼。”
有一个侦缉队员,刚刚从侦缉大队调入专项小组行动队,听得老头出言不逊,上去脚微抬起,比划了一下,似要踹老头一脚。
老头面对“白无常”的枪口,上体不动,眼瞅嘴里说:“妈的,老子要是年轻时候,能够脚对脚给你小子一下,让你走不回家。”
那侦缉队员正要动,听得老头如此说,鼓了鼓嘴,抬脚起来。
“白无常”口中下令:“且慢!”
队员脚停了,收回去。
这时边上两个侦缉队员暗暗咧了咧嘴。
他俩看见,老头已经微微转移身体重心到了一条腿上,另一条腿似要发动,抬起对抗那想踢他的队员!
“真他妈的是吃了豹子胆!”这俩这样想。
随即又都以疑惑的眼光看老头。
“白无常”动了。
他后撤一步,右手快速地把手枪插到了枪匣里。
他嘴里说:“弟兄们,按规矩来,不要伤及无辜。
再说了,咱们省城里,藏龙卧虎。这老人家,这个,敢口出狂言,怕是
有他妈的两下子的。让我来慢慢请教----”
他这话语,尊敬中有不恭,一时间几个部下都闹不清长官怎么打算,依言站立不动,只是做好了再次制服老头的准备。
这时候听得门外几步的楼梯上一阵响,随即一个队员跑进屋来。
“报告队长,楼上房间不见目标,看样子,他今天就没在房间里。”
“白无常”说:“知道了。你们在楼上房间,再仔细找一找,尤其是看家具中,有没有暗匣什么的,墙上有没有夹层,地板下面有没有暗盒----”
队员说:“是,队长。”转身出门上楼去了。
这里,老头眼睛转动,嘴里疑惑道:“妈的,你们是哪里来的大土匪队伍,怎么找金银珠宝找到老子这破房子里来了?”
“白无常”并不回答老头的提问,而是和颜悦色地问道:“老先生,住在楼上的章大掌柜,您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老头似乎被“白无常”突然的客气有礼弄得有些一时反应不过来,说道:“章大掌柜?你们是找他?”忽地笑了。
“妈的,我说老子一个穷光蛋,你们这帮土匪怎么会找到老子头上。原来你们盯上的是药房掌柜。
老子那老兄弟,说是有事,去了百货公司买东西。”
几个侦缉队员听了,顿时有些焦躁起来。
都望向“白无常”,等待他的命令。
“白无常”问道:“这是章大掌柜自己说的?”
老头却立刻回答:“这不是小章子说的,是老子自己说的。”
又翻翻眼睛道:“你觉得老子会出卖老子的老弟兄?”
几个人听了,都一齐发愣。
“白无常”看看几个部下,知道他们在想:“这老家伙,是什么路数?”
“白无常”问道:“你老哥,难道和章大掌柜一起打过仗?”
老头大笑道:“哈哈哈,你们这帮龟孙子,终于想到这个了!
老子和小章子一起,打过北洋军,打过好几路军阀,就是没打过你们这样的土匪。
妈的,你们要找小章子打劫——他真地要是在这里,只你们这几个毛贼,怕是挡不住他哟!”
几个侦缉队员听了,面面相觑,又都看“白无常”。
“白无常”突然道:“老哥,你知道,章大掌柜是共产党么?”
老头大笑起来:“哈哈哈,放你娘的捞糟子臭狗屁!
小章子要是小共产党,那老子就是老共产党了。
老子和小章子一起扛过枪,冲过锋,他——”
突然疑惑道,“你们这帮土匪,打听这个做什么?”
“白无常”面容严肃地说:“我们是省城行营侦缉处的,章大掌柜涉嫌与赤党分子活动有些关系,我们来请他去问问。”
说着掏出一张证件来,递给老头。
老头看了看白无常的证件,大惊失色:“妈也,小章子是共产党?”
他身体晃了晃,像是要倒下。
“白无常”摆了摆手,制止了两个想要扶住老头的手下人。
老头晃了好几下,重新站稳,将证件递还给“白无常”,口中问道:“小章子是共产党?那么,他被抓住,是要杀头的了?”
“白无常”淡淡一笑道:“我
们现在还不能肯定他就是共产党。现在只是怀疑他和赤党分子活动有关系。想找到他,请他去问一问,查一查。”
稍稍一顿又说:“如果章大掌柜是赤党分子,就他干的那些事情,以我看,一个脑袋肯定是不够杀的,也不知他有几个脑袋。”
老头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又说:“他是什么时候当的共产党,怎么老子不知道?这小子也没告诉老子?”
脸上很是遗憾的样子。
“白无常”问道:“怎么?”
老头撇撇嘴说:“小章子虽然跟老子一起当年打过军阀,不过这小子还是有些不地道。”
“白无常”看看几个部下,见他们脸上都露出几丝不屑的样子,知道他们在想,“----这老东西,先以为老子们是土匪,牛气哄哄地说他和章大掌柜是老战友。现在听说章大掌柜有通匪嫌疑,就变了嘴脸,说他和章大掌柜不对付-----”
“白无常”心道:“听这老头的口气,有些资格。老子还是要客气些,不闹出多的破事来----集中精力找赤匪----”
他和颜悦色地说:“老哥,您说说看,章大掌柜有些什么不地道的地方,对不住老哥你,或者什么其他别的人?”
他这话里有隐隐的套。
老头说:“----这小章子,还在队伍上的时候,就经常是鬼头鬼脑的----他通过老上司,知道老子花了退伍费买了这栋破楼,找来要求住在这里。你说他一个药店伙计,住在这里倒也合适。可他升职了之后,升到大掌柜之后,还他妈的住在这里,给老子的租金只多了一分。他妈的,他留着钱下蛋?”
“白无常”扫视一圈,看到,侦缉队员的表情,看上去也都听出来了,“老头是个老资格军人----”
个别人面上显出疑惑。
“白无常”倒是完全相信,“老头就是和章大掌柜一起打过仗的-----”
这打仗,自然是早年间的军阀混战,加上北伐什么的。
“白无常”决定单刀直入。
白无常问道:“老哥,您看,我们来找章大掌柜,是为了公事。
大道理我就不多说了。
像您这样的老板,赤党赤匪捣乱得越凶,您老的生意啊,自己过的退休好日子啊,都要受到糟害。
要是赤匪跟您老有了什么过节,我这可不是乱说,您是行伍出身,知道刀枪常常不长眼睛的——您,嗨,这话还是不说的好。
这样,您老还是协助我们这些政府人员,尽快尽好地办案,对政府对您老,都有好处。”
老头眼睛眯缝着听“白无常”说这些深入浅出的道理,到最后还微微点一点留了短短白发的脑袋。
“白无常”继续道:“请您老前辈细细想一想,章大掌柜他,最有可能去了什么地方?您老最后看见章大掌柜他,是在什么时候?他跟您老说了些什么没有?”
老头说:“这位长官,你这么问老——问我,让我怎么回答?这就好比是打仗,派几个斥候兵出去,等他们回来了,一张嘴就提上一大堆问题,你让人家斥候兵怎么回答?
咦,这里有些不对。
长官你刚才提问,这话头子味道,怎么好像老--嗯,好像我当年审问北洋军俘虏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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