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命令是这样的:“接敌战斗打响后,打伤敌人就成,他开不了枪,走不了路,就行了。”
两个队员疑惑自己看错了,打回手势,意在询问“没弄错吧?”
信号返回到申强这里,申强对紧随自己的兰四说:“兰四兄弟,这帮敌人人数不少,单兵都挺能打的。要全部消灭,还要费些劲,容易陷入对抗战-----弄残他们这一帮的战斗力,不难,让他们多几个伤兵,拖着难受,没法缠住我们,敌人即使还有后续援兵,来了也晚了----我们援救交通站的任务就完成了。”
兰四立刻完全会意,笑道:“是,总指挥。”
他立刻向其余弟兄打出简单手势,简短解释命令意义,“击伤敌兵,让敌人受拖累,我们撤退方便”。
前进到离小山村村口百公尺左右,正好占据了敌之后队原占隐蔽点群。
申强发出命令:“停止前进,准备夹击敌人!”
“白无常”手下的第一组在搜索到接近山头的一段陡峭山道上,遇到了来自高处的冷射。
一个国民革命军士兵被一发子弹击中胸膛,向后仰摔。
枪声就是命令,所有的搜剿队员都立刻藏身到路上的可隐蔽地物后。
这一枪之后,没了动静。
一个侦缉队员在不远处向“白无常”打出报告手势:“还未找到赤匪射手射击阵地。”
“白无常”立刻直接大声下令:“赤匪在高处,没什么实力!
你们就按照《步兵操练作战》规范,向上进攻!进攻时候,注意不要乱冲,一点点稳稳向上扩展。看那几个毛贼赤匪,有什么招法!”
“白无常”有意大声吆喝,意在给自己所有手下下达清晰命令的同时,也在精神上对上面的赤匪加以威慑。
他这一套,乃是行营侦缉处夏秋民李副处长等人,受蒋委员长新定“剿匪战略指导”精髓的启发,加上侦缉队特点,制定的精神战法细则之一种。
因为士兵们都听了“白无常”的下令,并不急于立刻冲上去,杀死或者活捉上面的赤匪,而是充分利用地形地物,跳来跳去,步步向上。
而且,以散兵线方式向上攻击,有时候一个兵连跑几步,躲进一个天然掩体后面,有时候,一个兵只露一下头,身体并不冲出去,脑袋又缩回去了。
对于人数较少的对手来说,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压力折磨。
终于,上面断断续续又打来几枪。
一个士兵跳跃藏身到了大树后,稍稍露出在外面的腿中了一枪,大声呼痛一阵,斜靠在树后。
另一个兵,正要向上向前冲几步,换一个地方,脑袋伸出去,摆摆看看,忽地感觉不对,急忙回缩。一颗子弹飞来,恰好掀去他头上的大盖帽。
这兵却是个老兵油子,见过狠仗,站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愣神好几秒钟后,破口大骂起来。
“他妈的你们上面几个小赤匪,仗着地势好,给你爷爷用子弹吹风扇凉,他妈的,等老子攻上来,一枪一个打你们的心窝子,透心凉快!妈的——”
上面却是无人回应,死一般的静。简直使人怀疑,刚才那几枪,不是真地从上面打下来。
就在这时候,后面山村那边,
响起了连续不断的枪声!
“白无常”听得身后枪响,暗叫一声“不好!”
他侧耳听了听,立刻判断:“枪声不乱,稳而有节奏,不像人多的队伍,却是此刻这节骨眼上开火,明显和这后山上赤匪有着呼应联络,形成一种夹击之势!妈的——这前后赤匪的这点力量,要想很快吃掉我们,那是做梦。老子不着急,跟他们对缠,最好能够等到公路巡逻队赶来,附近二十多里外驻扎的国民革命军营队也赶到,前后的赤匪,都休想逃遁!”
他下令:“一组抗住这里,山上赤匪要是冲下来,都给老子把他们灭了!其余的弟兄,我们回村里,向那面去,支援后队!”
他心中最大惊惧担心,其实是更远处的公路上,他留下的那三辆卡车。
那里,本不应该有什么可担心的。
重要公路上,常有巡路的国民革命军队伍乘车来往。
再者,“老子带队从省城乘车而来,又不是从山间离开战场,怎么会有赤匪从后面兜老子的屁股而来?”
只是,他又想到,“赤匪实在狡猾,行为难测,再者,附近到底有没有强力赤匪,谁他妈的能够打包票?----”
即使有担心,一旦行动,却不能缩头缩脑,任何时候,都应当果断而行!
到了山村向外一面,和躲在房屋这面后面的后队队员们汇合了,“白无常”才发现,事态比他想的,实际上更加严重!
后队负责的排长报告说:“五个弟兄受了伤。两个中弹在屁股上,两个中在腿上,一个中弹在肩膀上。四个弟兄无法行走----”
看到几个受伤的手下惨状,“白无常”心中发冷:“他妈的,这才是大损招!”
要照料这些受伤的士兵,就必须腾出人手。这样,赤匪如果避战逃走,自己是不是带队追击,怎么追击,都是大难问题。
“----像上次‘山边别动队’中伏,老子绝望逃走的一场,再来一趟?根本不要想。这么多弟兄看着老子,这要是怯阵乱跑,半世英名就真他妈的完蛋了!”
“白无常”正在边观察边考虑之际,又有两个弟兄中弹,都是打在腿上。一个大腿中弹,穿透伤,血流如注,一个小腿被打断,痛极,正扯喉咙大骂“赤匪”。两个弟兄正在分别给这两个新伤员勒扎腿部,防止失血过多丧命。
这时从留守卡车位置方向,传来了枪声。
“白无常”听出来,是步枪和驳壳枪的发射声响混杂,但并不密集。
“白无常”感觉到,自己心中之冷向头部和四肢蔓延。
他咬紧牙关,下达命令:“四五两组的弟兄们,隐蔽好,守好,不向村外攻击,赤匪要是向这边冲,给老子一枪一个!
一二三三个组,分三路,向后山攻击!两边尽量包抄,中路稳步前进,上!”
没受伤的士兵和侦缉队员们大声应令。
“白无常”亲率中路,再次向后山发起攻击。
士兵们见最高指挥官勇敢向前,士气大振,跳跃腾挪,在树石草丛之间,向后山上攻去。
受伤了还清醒的几个士兵,也都各自占据一个掩蔽位置,端枪向山村口外,准备迎接后面赤匪的攻击。
山村外的赤
匪突然停了冷射攻击,这一面安静了。
向后山上的攻击很快也结束了。
山上的赤匪,已经不见踪影。
“白无常”看了两个之前赤匪枪手占据过的射击位置,看看散落的那些弹壳,忍不住骂道:“混账!”
士兵们看看后山向山林中延伸的几条小路,警惕心大起,眼望“白无常”,等待他的追击命令。
“白无常”果断下令:“向回撤!带上伤员,回公路上车,如果遇到赤匪,坚决冲锋,消灭他们!”
在回去停车处的路上,士兵们发现了“小无影”和另一个受重伤的弟兄。
“小无影”竟然醒了,手持一支步枪,卧倒在一块公路边的石标志牌后面,枪口指向不远处的林子。
见到自己人,“小无影”松一口气,说:“赤匪埋伏----”,就又晕死过去。
另外两个抬送他的士兵,都已中弹毙命。
公路上传来了汽车行驶的声音。
士兵们又都紧张起来,因为先前卡车停放位置,还在前面。
而这车声,却是从身后方向传来。
“白无常”下令:“准备战斗!”
眼见两辆军车,车上站满国民革命军士兵,车头上都架了机枪,隆隆驶来。
“白无常”和好几个部下,都认出了来者乃是自己人。
立刻发出信号,防止误会。
两辆军车停下。
一个上尉从前车驾驶舱跳出来,向“白无常”快步走来:“康队长!”
“白无常”面上浮起苦笑:“老白,你们来了。”
“白无常”不姓白姓康,这上尉倒是姓白,是负责公路安全的驻军军官。
白上尉一眼看出情况不好,也不多问,立刻说:“康队长,你看?”
这意思,是请“白无常”酌情决定,安排队伍行动。
“白无常”说:“老白,详情回头再说,现在,你这车先下来一半弟兄,其余的随我向前先走,看看能不能咬到赤匪屁股。”
白上尉立刻说:“遵康队长令!”
这正是负责公路安全的国民革命军队伍的职责之一——随时支援附近的友军战斗。
白上尉下令道:“一班二班,留两个机枪手,其余的人下车!”
“白无常”几乎同时下令:“一二三四组没受伤的兄弟,跟我上车!”
十几个人替换了十几个人。
白上尉正要上车,“白无常”说:“老弟,这边全靠你安排了。”
白上尉说:“康队长放心,我稍慢一点,马上就到!”
“白无常”说:“开车!”
卡车急驶向前,坚决勇猛。
跑了三里多路,绕过两个大弯,看见前面有地方冒烟。
到得跟前,却是两辆卡车,都一头栽在山沟里,冒烟不止。
从公路上下望,都可以看出,一辆是军车,另一辆却是外观猥琐的小破民用卡车。
路边林子里有人大叫:“他妈的赤匪!----”
就见一个守车的驾驶兵,一瘸一拐地,从林子里出来,望着“白无常”,眼中有泪,泣道:“康队长----”已是说不出话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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