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得县工委委员老劳说：“----老贾你这个意见我不同意。老解那家伙，是我们老县委剩下的干部，正是需要他为重建高平党组织卖命的当口，他个老小子跑去了东北，这等于就是临阵脱逃嘛！这要是在战场上，执行战场纪律毙了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他要求转什么组织关系，怎么转组织关系？他都不要组织了，自己跑了，还有个屁的组织关系！
都像这样，我跑回我的山东老家，然后来信，找你们要组织关系，能行吗？这要是能行，我们党组织不是成了修鞋的补锅的，干这一行，自己跑一个地方，要行会里出个资格证明？那还叫什么党的队伍？”
老劳是手工业工人出身，性格直爽，脾气火爆，肚子里藏不住话。
就听得另一位县工委委员老贾慢条斯理地说：“不是这么简单，老劳同志。老解他跑到东北去，也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当时我们高平组织遭到破坏，他个人处境十分困难，一时又联系不上党组织。正好他之前向上级提出过要求，调回老家去拉队伍，打鬼子，这才有了他擅自北上的行为。当然这种行为必须受到严格批评——不过，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现在只要求我们这边组织表态，证明他原在这边，已经是有一定职务的共产党员，别的，也不需要我们这边党组织替他说什么好话----”
老贾读书到高小毕业，文化程度比老劳稍高，性格上也稍慢一些，负责县工委组织工作。
老劳则是主要分工负责武装工作，农民工作。
老劳急道：“老贾同志，我们这边党组织写信证明这一条，那就是天大的好话！难道我们还能写上‘该同志革命立场不够坚定？”
老贾仍旧不紧不慢地说：“当然不能那样写。关键是要把握好写信的分寸。”
老劳着急道：“老解走的时候，明显表露，他愿意承担自己北去的责任后果。现在倒好，后果他自己不承担，还要我们为他兜住他的错误，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
老贾说：“一个同志常常把自己的政治生命，看得比生命本身还重要，我们要能够理解老解同志的心情。”
老劳说：“总之我不同意老贾你迁就老解的意见。你也不用咬文嚼字。”
老贾道：“我们先提出了不同意见，最后可以请老孙同志定夺。”
老劳哼一声道：“老孙是工委书记，也得尊重多数人意见，要是三票中两票同意或者不同意，老孙也不能自作主张更改。”
老贾笑了道：“我们两个总是意见不同，老孙表态，只要不弃权，定是造成两票对一票结果，我说的‘老孙定夺’，有错么？”
老劳大概愣住了，没出声。
老孙沉稳地说：“这个问题先放一放。我们先讨论下一个议题，关于全县各级组织，如何重建。
目前有两种办法。一种是建立一个区级组织后，再建立下一层，争取往下落实到几个基层支部，再换区；另一种是尽快建立各区组织，由各区同志进行基层扩展。上级要我们根据情况，提出办法，由上级批准。”
老劳说：“根据过去经验，我想，可以全面铺开。就是说，一个区建立起来，有了区委书记等少数同志，由他们寻找剩余同志，健全被打坏的组织。我们可以立刻做下一个区的工作----这样发展快，效果好。”
老贾说：“鉴于以往的经验教训，我看还是一个区里，从上到下，把工作做扎实，落实到基层支部，这样才能站稳脚跟，经得起风浪。”
老劳苦笑一声：“老贾你总和
我对着，我说东你就说西。”
老贾说：“老劳你难道不允许有不同意见？我这意见，也是基于我们县吃了大亏的结果，多想，费了不少脑筋才想出来的。”
老孙说：“开会嘛，可以说不同意见。我们就是定不了了，还可以请示上级领导，上级高屋建瓴，比我们看得远。”
另两人都不作声。
老孙说：“这件事，我们会议结束前再表决----下一件事，我们在反动派县保安团里，打进去了一个同志，就是小苗同志，代号‘凤爪’。负责武装活动的老劳具体和他联络。老贾同志你也见过‘凤爪’同志。”
老贾说：“是的，我也认识小苗，嗯，‘凤爪’同志。”
老孙继续道：“现在，‘凤爪’已经经过努力，发展了两个弟兄，愿意跟我们干革命。
现在问题是，敌人要调动县保安团的一个多中队，驻扎到虎平和高平之间的两个镇上。要调动的队伍中，正好有‘凤爪’发展的两个弟兄，他俩在一个小队。‘凤爪’请示负责武装的老劳同志，怎么办？
如果提前拉出几条枪来，规模太小，也就是顶多一个班，十条左右的枪。
如果不发动，任由反动派调遣，实际上，算是分了我们的兵，使我们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无力发动组成武装队伍的力量。
怎么办？老劳你负责武装方面，你先说说？”
老劳却道：“我想先听听老贾的意见。”
老贾似是沉思了片刻，说：“我们的那位‘凤爪’同志做工作不错，在很困难的情况下，发展了新同志弟兄。听起来，好像还有已经有些条件的保安团士兵，还在做工作中。
我的意见，先不动，任由反动派调动，无论到哪里，已经发展了的同志，都算是革命的火种。总有办法联系上，再经过一段时间，潜伏的力量将会变得更大，那时候，再找机会，闹他一场热闹！”
就听得老劳冷冷笑了一声：“我不同意老贾同志的意见！
我们过去已经吃过这方面的亏了。
去年不就是有小史的教训？本来遇到反动派调动，他本来可以带至少五个人五条枪出来，结果给他的指示是‘按兵不动’。我们不动，反动派动了，小史那个中队，调去了三县交界地方，一场战斗，稀里糊涂小史就死了，间接打听到的，那就是一场伏击战，被我们的赤卫队弟兄吃掉了----真是可惜！”
说着，老劳还叹了一大口气，显然十分痛心。
老贾不做声了。
“可能也是很痛心啊！”老书记在门外听着，这样想到。
就听老孙沉稳的声音又响起来：“你们两个同志，果然这样，总是一个先发言，另一个必定表示不同意见。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两个，还都是跟过中心县委老书记同志的。老书记的工作方法，思想方法，你们就都没学到多少？
我们打开窗户说亮话，你们两个，先都分别跟我谈过，说是和对方搞不好。我不相信，今天一开这个会，发现果然如此！
是不是刚才哪一个如果说了对方现在说的意见，另一个，就会说出相反的意见？
真是活见鬼！
同志，我们是在谈革命工作！是在谈有关高平县的党组织，高平县已经进行和正在进行中的革命任务，不是闹意气争个人高低！
你们再这样，我要骂人了啊！
骂完以后，我将你们的矛盾再一次上交给上级领导，让领导同志决定，你们是不是能够完成你们的任务，尽到一个共产
党员的责任和义务！
你们两个自己说，谁不想在这里干了？提出来，我向上级领导汇报！
死了张屠夫，还不吃混毛猪了！”
另外两个人都不说话。
老书记在门外听着，忽地想到：“这两个，看来都是不想离开高平县工委，本来嘛，这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谁想主动离开，那就是党组织里常说的，畏难不进！这两个，是怎么回事？到底拧在哪里了？”
他想着，晃动手中暗亮的火把，转身走出去一小段，轻轻招呼道：“老漆。”
老漆从黑暗中钻出来：“老书记。”
老书记说：“我先跟你打个招呼，有个重大任务，需要找合适同志去完成。”轻轻说了徐二褚倾向革命，组织上准备派人去徐二褚部队做工作----“你想想，有哪位同志合适，记住，不要跟任何人说，也不要跟你看中的人说----”
老漆挺高兴，说：“这是对我们大有利的好事啊！老书记，我多琢磨琢磨。”
老书记道：“这件事情先这样说着，你心里有数就成。
正常准备看，可能要两个月后再出动。
现在，我要进去跟高平县工委同志们谈工作，附带把徐二褚部队情况和我们准备派人去的计划说一说，以便高平县工委同志好配合。”
老漆说：“老书记，我先向您提个要求，这任务，我看我去合适。”
老书记稍觉意外，想想道：“你这要求——嗯，回头我们再细谈。
老漆你记住，这任务，要绝对保密，你也不能跟任何其他同志说。”
老漆保证道：“我一定记住老书记的话，坚决保密！”
老书记说：“那好，现在，你发个信号，我正式进去，和高平县工委的同志们碰头开会。”
老书记进了屋，和三位同志握手。三个同志都很高兴，显出激动来。
老孙简单说了一下刚才会议上讨论未定的议题，说：“老书记，你给我们指导指导。”
老书记看老贾老劳。
这两个老部下都认真看老书记，等待他的指示。
老书记问老孙：“各项议题上，你们的倾向性意见是什么？”
老孙说：“我们会议上有不同意见。大致意见倾向是：
对跑去东北的老解的组织关系问题，请上级领导决定，因为老解原是县工委成员，我们不好作出决定；
对各区组织重建事，老贾老劳意见不同，我的意见是，可以铺开一些，做多的区的恢复工作。散失的同志找到组织，有盼头，就会有干劲，能够早些多积聚发展革命力量；
在敌人县保安团里潜伏的同志，暂时不发动兵变，不拉出来，继续潜伏做工作，待机而动。这样，无论是人还是枪，都可以随着时间而多一些。当然。这方面，我们一定要谨慎小心，吸取教训----”又将对其他几项议题的考虑意见说了。
老书记看着老孙沉稳的面容，心中有些好笑：“这老孙同志，对两个其他同志的意见，各取其一。有些滑头，倒是能平衡，把这两个同志拉在一起。不过，他最后说的倾向意见，都是不错的----”
他表态了：“这几件事，我看就照你们高平县工委的意见办。我回中心县委那边之后，再和几位同志商量一下。如果有特别不同商量结果，会以最快速度通知你们。”
三个人都松一口气。
老书记却说出一个让他们又紧张了些的决定。
就是关于不久后，要调动同志，去做徐二褚部工作的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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