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中队长看着中校指点的位置，心里高兴，正要说话，一眼瞥见镇长的脸色。
他立刻想到：“镇长亲自布置的几个哨位所在，被这儒将中校一口说了个准，镇长好像有些不大高兴。呀，是有些不大放心！”
田中校笑道：“哦。只顾谈军务了，忘了给镇长你们看公文。刚才哨卡那里的弟兄，已经看过。我也是想，看看贵镇上情况，再请镇长和中队长过目-----”一摆手。
边上林连长从皮挎包里摸出一份公文，递给中校。
田中校将公文递给镇长。
镇长打开，看一眼，递给樊中队长。
樊中队长扫一眼。
“----我部参谋田----密查各处---望协助---”
他这一眼，扫到了关键字句。主要的，还是看清了最后落款处的军务公章。
樊中队长既在这里为官，自然见过这样的公文公章，他立刻断定：“正楷字体，标准队伍上公章，这都是真的！”
樊中队长想：“应该赶紧扯开这什么公文的事，替顶头上司镇长免了尴尬----”
他赶紧将公文递回给林连长，然后手在地图上一划拉，嘴上说了出来：“长官，还就是在这几个地方，我们都派了人。”
又一瞥镇长，重重加上：“都是镇长亲自最后确定位置和派出人数。”
中校对镇长说：“历镇长您要是在队伍上，成就必定早在兄弟我之上。”
历镇长高兴道：“哪里哪里，长官您太客气了。我也就是一个山野草民，只是熟悉这一带山道，在樊中队长协助下，边学边干，边学边干。哈哈。”
他终于发出由衷的笑声来。
对镇长十分了解的樊中队长想到：“镇长这下算放心了。嗨，也难怪镇长，我们这里，就是赤匪的一个大号眼中钉啊！”
中校说：“好，听得人说过，虎背镇有‘防共治安模范镇’称号！”
历镇长笑眯了眼睛：“谢谢长官，谢谢！”
中校说：“我们大致任务路线就这样了。我们今天还要走一段路。现在，能不能就在镇上吃中饭？”
历镇长道：“当然可以！不要说中饭，晚饭也在我们这里吃!我看，长官你们就在小镇上休息一夜，明天我们再为长官送行？”
中校微笑摇头道：“公务在身，不能多打扰，还请原谅。
哎，历镇长，我刚才听樊中队长说，有‘山边别动队’的人来过这里？”
历镇长说：“是是，那别动队的康长官，弄得挺神秘的，我连人都没见到，只见到了证件。”
中校疑惑道：“只见到了证件？那您是怎么看到他的证件的？”
历镇长遂把那天早上，遇到“山边别动队”长官翻墙进来吃了包子，又悄悄走了的事说了。
中校笑道：“原来是这样。”看看边上便衣汉子，“四队长，你们的队伍，挺神秘的嘛。”
四队长也笑道：“连我都弄不清楚到底有几个分队。只是听说，有分队吃了大亏。”
樊中队长看见，历镇长像是紧张了起来，又放松了。
中校说：“我们想见见那位见过康队长——就是‘白无常’的弟兄。”
历镇长又吃一惊：“什么？‘白无常’？那天早上来的康队长，就是洎江那边的‘白无常’？呀，难怪他翻墙穿林子如走平地----”
四队长笑道：“听说他就是有时候神神鬼鬼的，才有了个‘白无常’的外号。”
中校说：“不过，名既是‘无常’嘛，不见他，少见他也好。”
几个人都知道，“无常”是传说中阎王老子的差人，
听了中校这话，都笑。
镇长清喝一声：“小把儿！叫伙夫老起过来！”
会客室墙上小门里，有人应一声，推门出来，是个团丁，肩背一支枪，出了会客室去。
樊中队长看见中校等三人都稍稍一愣，不禁暗自得意。
又怕长官们误会，说：“这是个小听差的，去叫见过那个，康队长的伙夫----”
他自己当然知道，这“小把儿”，是个小听差的，也可以在必要时候，救个急难，打上一暗枪-----
伙夫老起过来了：“见过镇长，中队长。”
镇长说：“这是过来办公务的队伍上长官，要听你的报告。”
伙夫立正敬礼：“长官！”
中校奇道：“啊，好好。镇长，你的伙夫，都十足的兵模样！”
历镇长陪笑道：“长官不知。他原是个副小队长，因为犯错，罚作伙夫。不过，他的饭菜还真是烧得好，今天中午，长官就可以尝尝他的手艺。”
中校更奇道：“是这样？历镇长，你这里，真地是藏龙卧虎啊！你不要再给我们太多意外和惊喜哟，不然，我还真地舍不得走了，哈哈。”
历镇长终又冒起些得意：“长官，基本就是这样了。”看一眼樊中队长。
樊中队长跟镇长许久，看出镇长正在考虑；“是不是再给长官报个小喜？多得点夸奖？----”
樊中队长当然知道，“这后面，还关着一个徐二褚的司务长哪！”
中校问了问伙夫老起遇见“白无常”康副队长的情形，又细问一句：“康队长走的时候，最后说了什么没有？”
伙夫老起回忆道：“那个，康队长，最后就说，‘老子吃饱了，带些包子走，老哥，你的包子做得不错，这是老子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老子走了，回头收拾好了再来，你老哥等着。也许你能给我帮上些忙-----’就是这些。”
中校点头沉吟：“是这样。这么说，康队长回到洎江，还有可能再来——可惜啊，我们公务在身，不能在这里一直等。
哎，历镇长，我看您的神情，好像还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我们一共十多个弟兄，可都是能吃能喝的汉子，您可不要不当回事哟！”
听得这有本事的长官跟自己开玩笑，历镇长也乐了：“长官，不要说吃一顿，就是吃上十顿八顿几十顿，那也是我的光彩，我们小镇的荣耀！
再说了，真要有些耗费的话，我们这也是正宗的政府派出机构，能够到县上找来钱的，县里有犒劳政府军队的专门拨款——哈哈！
不瞒您长官说，我们上次击退赤匪对小镇的进攻，花费和弹药消耗，都是请县里补充追加了的。
您放心，你和弟兄们，只管敞开了吃喝！”
中校高兴道：“谢谢历镇长。”
历镇长说：“老起，我先头让你带你的人，多做好饭菜，怎么样？”
伙夫老起刚才得了中校长官的夸奖，很是得意，听得镇长问，立刻就答：“我按照镇长的嘱咐，请两个上暗岗的弟兄帮手，只剩下看牢房的一个弟兄了——厨房里，现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只要镇长一声令下，可以开席——先有凉菜顶住，后面的，我亲自在厨房盯着！”
樊中队长心中暗笑：“这老起，刚刚被正规军长官一夸，就忘了他自己现在还就是个伙夫----‘亲自’？嘿嘿。”
历镇长说：“哦，长官，我差点忘了，我们这里还关了个徐二褚匪部的军官，他是被我们设的暗卡加巡逻队捞住的。他说他是要回家，不干队伍了，我看不像。我们已经报告了上峰，等上面命令来，就派人把这赤匪押走
。
您说想了解赤匪情况，说不定，能从这小子嘴里掏些东西出来，您看？”
中校想想道：“你们审过他了？”
历镇长说：“没怎么审。”
中校奇道：“没审？这么说，也没给这小子上个刑什么的？”
历镇长看看樊中队长。
樊中队长说：“因为怕上面来的人有安排，我们还没有详细审。”
中校说：“看樊中队长的样子，你已经教训了一下这个赤匪分子？”
樊中队长想起头天晚上一幕，笑了道：“我教训了那光头小子一下。他想用水泡软了土墙，水不够，再尿了一大泡，打湿了墙，挖了一个大洞——
我告诉他，他玩的这一套，都是过去赤匪俘虏玩过的，现在我们那土墙外面，正好是山石整体。
他当时就泄了气。”
历镇长早已知道这段，这时候，和樊中队长一起笑了起来。
中校问道：“那他既然泄了气，是否有投诚转化的可能？”
樊中队长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看没有。”
历镇长看着中校的脸色说：“那小子，我看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要不，长官您亲自试试？”
中校摆摆手：“算了，这种赤匪，折腾起来多半都是白费力气。毙了算了！”
历镇长看看樊中队长，又看看还在一边站着的伙夫老起和另一个现职副小队长。
伙夫老起挺起胸膛，一副要立功赎罪的表情，目光尽量充满凶狠果决。
中校问道：“老起，你杀过赤匪？“
老起大声回答：“是！长官！杀过！“
中校笑了笑，用欣赏的眼光看老起：“你是在打仗的时候杀的？还是抓到赤匪后杀的？”
樊中队长听着，觉得“长官考校人的点子高”。
战场上杀，和抓到之后杀，自然有着根本不同。而抓到赤匪之后，主张杀，主动杀，下令杀，动手杀，也都各不相同。
“看来老起有机会很快就东山再起啦！”樊中队长想。
老起受处分，降成伙夫，压抑久了，遇到今天这机会，有些激动，说：“长，长官，我，我——”
中校鼓励他：“老起，不要紧张，有什么话，慢慢说。”
老起说：“那回，镇长他们捉来一个赤匪，说是嘴很硬，还骂我们国民革命军是，这个，这个，”
中校继续鼓励他：“直接说，没关系，我们听共产党骂得多了----”
老起说：“是，长官，那个赤匪年纪不大，很凶，骂我们是白狗子。老——我狠狠给了他两脚，他还骂个不停。后来镇长说，反正也问不出什么，就让我动手，我，我就把那个小赤匪处决了。”
樊中队长看见，林连长和老粗少尉的脸都有些红，不由暗暗怪罪伙夫老起：“你说就说你的杀人功劳，不要说‘白狗子’这话，你当国民革命军长官真地爱听骂人话----”
又看见便衣“山边别动队”“四队长”的眼睛盯着伙夫老起，也像是不高兴。
樊中队长暗想:“这个便衣‘四队长’，身上手上功夫了得，远在老子之上----
几个人里，看样子，中校长官动手能力最差，可他的脑子，却是一等一的。从他说话谈行动事宜，就可以看出来----
四队长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他既然是什么‘山边别动队’成员，就应该是侦缉队的，自然也算国民革命军警系统的，也和老子一样，算是‘白狗子’----嗨，赤匪和穷光蛋们这样叫老子们，老子们还能在乎这个？有机会，老子撕赤匪他们的嘴，宰了他们就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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