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漆说：“徐壮士举止有礼，看来是文武双全的人物。”
徐二褚一愣，咧嘴笑道：“我刚才那两下客气招数，都是在饭馆茶馆里听说书听来的。我哪里会什么文？”
老漆听了一乐，心道：“这和我老漆，倒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我倒是参加革命之后，学文化，开会听道理，有了些长进。希望这徐二褚，也能在投身革命之后，多多快快学些革命道理----”
两人到屋内坐定，喝茶开谈。
老漆说：“徐壮士身为保安团军官，这里也就算是你的队部。却不见挂有队部牌子，这是为何？难道徐壮士打算队伍驻防移动？”
徐二褚笑道：“保安团是政府队伍，我们挂了个名，哪里能真把自己当政府队伍看？县里总也不拨下粮饷来，老子一生气，就让手下把牌子摘了。
移动驻防？这个倒是还没想过。
怎么样？漆队长？咱们怎么个过招法子？”
老漆心里一惊，表面上却显露不多，道：“徐壮士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来人，就是要和你徐壮士较量的？”
徐二褚一笑道：“你们共产党，能说话讲道理的人多了，派你这个和我差不多，也是听说书听出点墨汁的高手来，不就是冲我徐二褚讲动手讲本事的习惯来的？”
老漆使劲控制住自己的说话路数，避开徐二褚的询问，尽量从容地说：“徐壮士，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你的兄长徐大褚，是我们队伍中的一个好同志弟兄，他牺牲在国民革命中。”
徐二褚脸上浮出痛苦，牙关咬一咬道：“听说我哥，这个，牺牲，之后，我去找了仇人，报了仇。这个，都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了。
我也打听过了。我哥那时候，是国民党，好像也参加过共产党。
他被派进上海，是悄悄去的。到底是谁派他去的，我还一时没打听到。
你们说，我哥是共产党牺牲的烈士。过去报纸上也登过，说他是国民党的北伐先驱烈士。
还好，两个党都承认我哥是英雄。只是，都说他是自己那一边的。
老子倒是搞不懂了，我哥他到底算是哪个党的？”
老漆说：“你哥既是共产党，又是国民党，那时候，共产党和国民党合作，搞国民革命，搞北伐——”
徐二褚说：“那就是说，我哥既算是共产党，又算是国民党，那么他要是在如今，可以既在共产党里干，也可以到国民党里当官。”
老漆听着，只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圈，“这他妈的，怎么跟这二愣子壮汉很快说明白这个道理？
不能着急，一件一件地讲----”
老漆说道：“徐壮士，听你这说的，还是不怎么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我跟你说，我在共产党内的一个上级长官，原来就是和你哥徐大褚一个共产党支部里的。他对徐大褚同志牺牲的前后经过，很清楚。
跟你说明了吧，我老漆，就是这位上级长官带了参加共产党的。”
徐二褚愣愣神，看着老漆，慢慢说：“是这样？”
老漆道：“我这话千真万确，绝无半字虚言！”
徐二褚想想道：“看你漆队长这样子，像是真的。
不过，这几年，我徐二褚已经被好几路来的人骗过，要不是老子命大，手下又有几个生死同命的好兄弟，老子这三百多斤，早就成了灰了。
我不能全信你的话。
这样，我再照你说的线头，想办法打听清楚些。
要是真照你说的那样，我倒是可以考虑，多听你们共产党的一些话。我哥的脑子比我清楚得多，他认准的道理，应该就有道理----”
徐二褚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起来。看上去，说到他的兄长徐大褚，他的感情激**起来了。
他突然停了絮絮叨叨，看向老漆。
“漆队长，既然你的上级派了你来，那就是要试一试老子徐二褚的本事。
这样，咱们比试比试？”
老漆已经为下一步如何尽快说服徐二褚，在动脑筋，一时也没有什么更多好词，“这徐二褚，说话倒不硬顶，可就是不愿意一下子松口----”
听徐二褚这一说“比试”，老漆想到：“这也是老子想过的路数——老子尽量按照书记同志的嘱咐，往拉拢感情上走就是了-----”
老漆说：“我们练武的，也讲究个以武会友，既是徐二褚徐二哥你看得起我老漆，稍微切磋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徐二褚笑了笑，道：“漆队长，既是比试，就应当真心相待，拿出真本事来，不要藏着掖着。当然，你既算是我哥的一截子同路几分的朋友，我也不会真伤了你----”
老漆的眼睛开始瞪起来。
他自小练力练武，参加革命后，经历过生死搏杀，也是让一些真反动派们闻风丧胆的人物。也曾在革命队伍中，遇见过有本事的高手，可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跟他说话的对手！
徐二褚又说：“漆队长，请你划下道来，我们比试比试。”
他的语气轻松，好像邀请老漆逛逛山村。
老漆心中盘算，嘴上却说：“客随主便，还是请徐壮士定下规矩办法。”
徐二褚看看老漆的脸，微微点头：“老子虽是个粗人，也看出漆队长并不是个奸诈刁滑之人。想必说话算数，比试中也定是光明磊落，不搞下三滥——”
老漆眼睛鼓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二褚说：“三个月前，来了个什么狗屁国民革命军的高手，还是托什么县长的人情来的，人倒是长得五大三粗，重的跟老子差不多，说是跟老子比试，暗地里弄了个什么鸡巴使枪的高手，狗日的在一百多丈外用枪瞄老子脑袋。
幸亏老子手下弟兄早就放了哨出去，把个狗日的一飞刀砍到树底下，他娘的，老子的脑袋差点就开了瓢——”
老漆听得发愣，他还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回事。按说，这样的情报，徐二褚的外围手下，应该知道，那样，共产党地方组织就应当知道。
就听徐二褚哈哈笑：“哈哈，老子本来不知道这件事，也就不想太和那什么国民革命军南粤高手叫劲，可老子在比试还没开始，就知道了这件事，老子也就不客气了。老子来了个大搂——”
他伸出两条大胳膊，一搂，还向回向下一落——
老漆一看，暗抽一口冷气：“他妈的，这家伙，这一搂，可不就是大狗熊的招牌动作之一，还不把那人的骨架子都给搂散了？”
果然，徐二褚说：“那什么鸡巴高手，老子估计他也就能活到半夜。”
老漆有些奇怪,心道：“怎么，后面不知道结果？”
徐二褚慢慢说：“他们来的人，赶紧把人抬了下山。第二天，县长派人来跟老子说好话，说那就是一个原来在国民革命军混了几天，违反纪律被开除了的兵痞，纠集了另一个兵痞，找了几个跑腿的，想到我这正宗国民革命军队伍长官这里捞些资本，好在自己乡下耍威风，他妈的，那鸡巴县长，把老子当成三岁小毛孩子哄！”
老漆听得，只觉新奇，好像听人说书。他看着徐二褚，一时间，都把比武的事情忘了。
还是徐二褚提醒他：“漆队长，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个共产党的堂堂好汉队长，当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既然要这个什么，哦，客随主便，老子也就不客气了啊！
我看，咱们这样，分文比和武比两种。你意下如何？”
老漆自从少时练武到现在，比武较量可算无数，从来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文武全比”的场合。
他当然不能随口答应，这次上山，可不是一般比武闹着玩。
“徐壮士，文比如何，武比又是如何？”
这两个，说话来去，但凡用得上从说书处听来的话语，总都用上，只觉说来痛快，意思也清楚。
徐二褚笑道：“老子过去也还真地没怎么弄过这个什么鸡巴又文比，又武比的玩意儿，不过，我倒是常常有些怪想——今天这样，漆队长你看怎么样——文比，咱们比力气和枪法；
武比，咱们比空手相搏，嗯，再来个兵器相拼——漆队长你放心，兵器，无论刀棍，咱们用东西包上，不真地硬硬招呼在肉上，怎么样？”
老漆听得，一方面头皮稍稍有些发麻，暗道：“他妈的，老子还算是赤卫队的队长，上级派来的高手，根据地打遍无敌手的货色，居然连怎么比试怎么能够赢这大狗熊一样的家伙，都还没想好，静等着这壮汉定规矩了！真是笨蛋了！”
也难怪他，他是名义上到山上当说客来了，理应多想怎么说服徐二褚，要是总想着上来就和对方比武，赶上对方不高兴，“比个屁，赶出去！”，还算客气的了。
老漆不及多想，只想到，“起码枪法，武功，还有兵器，老子不会在他之下吧----”张口答应：“恭敬不如从命！”
就这句词，也是从听说书中听来的。
比试即将开始，徐二褚却又提议：“漆队长，我们自然是先文比，我看,先比枪法好。”
又解释道：“咱们比力气的话，总要出尽全力才好，那样，胳臂必定出力甚多，比完力气后，使枪会打不出自己的调调。漆队长你看？”
老漆点头称是，心中警惕起来：“他妈的，这徐二褚，看上去是个粗人，心思却不粗！也是，能够带一票人，在这一带，鼎立不倒，没几下子，休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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