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反动派的破坏组织的阴谋得逞，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决定，就在两小时之前作出的。
今天晚上，离开上海的船里，有一条上面有我们的可靠弟兄，你随这条船走，最为安全。你如果自己家里有困难不能走，组织上会另作安排。你已经表示了，要坚决听组织的话，去苏区参加直接战斗，这样，最好今晚上就走，坐这条有自己同志关照的船走！
小梁，现在时间已经很紧，你还应该回家一趟，和家里告个别。然后，到船码头！
怎么样，小梁？”
梁子久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这时候，这样的惊讶，乃是他应该表露出来的。
至于这惊讶背后的深层原因，那是另一回事。
他脑海中的念头是：“----他妈的，这是政府哪一路部门的家伙，找到面粉厂了？难道真地找到老子头上了？估计那也是有几下子的探子，他妈的可就是他没想到，老子是比他高得多的自己人----老松这要老子马上撤，连想好的入党事情，都来不及给老子办了。对。老子就用这个理由，看看能不能稍微拖一下，哪怕拖个十天半个月，老子就能把老松这个支部，弄掉个差不多-----”
梁子久说：“老松哥，我坚决服从组织上的决定，我自己都好多次梦见到了苏区，穿上了红军军装，和反动派白狗子作战哪，不过，”他眼中透出渴望，“我能不能再坚持几天，或者先换个地方，我想，加入党的组织！然后再离开上海----”
老松坚决地说：“不行，不能拖沓！过去我们组织曾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就是想再拖延一下，结果被反动派动手成功，损失大了！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很多，我们都不能有任何的侥幸想法。小梁，你一定要坐这班船走！”
梁子久心里直骂：“老子就是政府的，还是高级的，老子要是去安排好了，哪个军警探子敢打面粉厂的主意？不过，后面你们就要惨了----”
他知道不可再争辩，立刻表示：“好！我走！家里，我就不去了。我直接去码头！在那边附近躲一躲，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就上船！”
“好！”老松说，“你在开船前十几分钟时候上去就成，到船的另一侧，就是码头这边算内侧，向海那面算外侧，就在那一侧第二层甲板中段，有两个救生圈并排挂在舱壁外的地方，你就在那里等，会有人找你接头，你不用跟他多说什么，告诉他你的舱位就成，他会在遇到有情况时候，紧急通知你。
你坐这趟船，不要坐到终点，你在第一个停靠码头向州就下船。过去我听你说起过，你在那边有亲戚。你到你亲戚家住下来，住二十天左右，在下月十五号晚上，到向州码头，买船票，还是你今天晚上坐的这艘船，到船上，还是今天晚上和你接头的这个人，会和你接头。
你听清楚了？简单说一遍。
好。
小梁，你现在先走——也许，咱们能在苏区见面！
哦，你刚才提到的，我们会把你的有关情况，尽快转告苏区组织。你到那边，应该能够很快转为党员。这是我们的常用手续办法。
好，小梁同志，
祝你一路顺风！”
老松和梁子久紧紧握手。
两个多小时之后，梁子久站在轮船上，眼望渐渐远去的灯火，想着：“上海，暂时再见了啊。老子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又过了四个多小时，梁子久在轮船停靠的第一个码头，下了船。
他进了向州城，找到一家小旅馆，住下了。
他写了一封信，给上海家中的，说自己被紧急派了出差，可能过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他睡了一觉，早起，化了装，出门寄了信。
在一家面馆，从容不迫地吃了碗面。向老板打听了向州警备司令部的地址，他付了面钱，起身离去。
到了警备司令部大门口，他请值班军官打了个电话到里面。
里面很快出来一位便衣汉子，把梁子久接了进去。
汉子带梁子久到了司令部小楼顶端最里一间屋子。
梁子久看看，这是一个套间，自己正在外间。
梁子久拿纸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两个句子，交给那汉子。
汉子进了里间去。
厚厚的布帘，挡住了大部分里间的声音。梁子久依然可以听到，隐隐的滴滴答答声响，从里屋传出来。
他悠闲地喝着清茶，脑子里组织自己想要告诉工程师上司的报告内容。
十多分钟后，汉子出来了，将一纸电文递给梁子久。
梁子久看了，点头道：“好的，请先生您回电，‘遵令’。谢谢。”
汉子说：“不客气。您辛苦。”转身又进了里屋。
也就半分钟，汉子出来了，说：“回了。上海方面收到了。您看，要不要派人派车？”
梁子久摇摇头：“不用，谢谢。”
汉子送梁子久下楼出司令部大门，两人互相一点头，各自转身。
梁子久回到小旅社，到屋里待了一会儿，提了只小手提箱出来，办了退房手续，离去。
离开前，他扫了一眼小旅馆老板的脸，心中暗笑：“老子这两下子化装，能让这小老板奇怪一阵子，‘怎么，这住的客人，是爹和儿子两个人？’”
他又提醒自己：“这也就是一试，看看自己的化装技术提高了多少，不可滥用----”
他坐一辆黄包车，到了向州码头。
他走进了向州码头稽查科。
稽查科就设在一个船坞一角。
稽查科长听梁子久说了一个编号序列，立刻恭敬地说：“先生，去上海的船刚刚开出，我马上派出小汽艇，”他看看梁子久的脸，有些迟疑，“先生您的身体？”
梁子久说：“不怕，多谢您了科长。”
科长客气道：“警备司令部早有密令，我就是照办，职责所在，职责所在。”
梁子久也不跟科长多说，只跟在科长身后，走上船坞向着水的那一面，上了汽艇。
汽艇风驰电掣地追上了轮船，梁子久上了轮船。
他向船长特地派出照料他的二副说：“不用管我。也不要找我。”
二副答应了。
梁子久看二副的表情，知道他有些困惑，也不多
说，只是笑笑。
梁子久下了底舱。
船到了上海。
梁子久下船的时候，看见二副不停地向离船的客人点头客气致意：“欢迎您下次再乘我们的船，多谢关照。”
二副的目光不时扫过旅客队伍，愣是没发现梁子久。
梁子久步履轻松地走下去，心道：“这日本船运公司，雇的中国船员，都他妈的带日本味儿了----老子还是不出声的好，现在本事还不够，也他妈的这样跟那二副一鞠躬比划，没准儿就被认出来了----”
下船两个小时后，梁子久坐在了系统小楼里。
工程师上司边听梁子久说，边迅速地在面前大白纸上点点划划，一会儿还拉画出一条线，又在线上细细地写。
梁子久注意到，工程师上司不用尺子，顺手拉出的线，很直。
梁子久想：“----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立刻又把心思集中到自己讲述的内容上。
梁子久说完了。
工程师上司把大白纸斜着正着看了一会儿，抬头微笑道：“梨花木，你怎么想？”
梁子久一愣，冲口而出：“我听组织的。”
这本是他在和共产党组织上级说话时，时常提醒自己采用的一种基本回答话语，这时候，因为工程师上司突然称呼了梁子久的绝密代号，梁子久等于是被刺激了一下，他的回话，并没有经过大脑细想，便冒了出来。
刚一出口，梁子久自己感觉似乎不妥，正想解释一句，就见工程师上司眼睛一亮，说：“好！咱们干国民革命，和共产党斗，就得有这样的劲头，这样的觉悟，要是咱们的队伍成员，都像你这样，严守纪律，不辞艰苦，何愁共产党不灭？大业不成？”
话题一转：“你在回上海的船上时，我已经跟南京本部联系了，本想找董股长说话，结果他不在，他的几个学生也不在。哦，有些情况你还不大清楚。这个，等董股长再来上海，你们会面了，他自己告诉你吧。
梨花木同志，你很荣幸啊。我说这话，你以后慢慢就能真正体会到。
还是回到咱们眼下的正题。”
工程师上司又看面前的好像工程草图计划轮廓的“图画”，说：“请你说说，你怎么想？”
梁子久说：“老松小黄鱼这个支部，我估计能有将近二十个人。咱们现在掌握的，大约只有不到十个人。如果我还在这里，还可以慢慢继续摸，直到了解的最大范围，然后收网----我现在算是被共产党组织派去了匪区，无法再出面打探了。而且，我如果被这边的赤党看到，他们就会立刻警觉，全面撤退。
老松和我最后说话的意思中，还透露出一点，他可能也要转移！
他是个人调动，还是整个支部都有变化？
即便是个人调动了，小黄鱼等人也调动少许，咱们掌握的情报，明确的点和人，就将消失！
那样，等于前面所作的许多努力，都白费了！
我的想法是，尽量找一个两全其美，不，三全其美的方法，把这个案子处理好。”
工程师上司兴趣大起：“三全其美？说说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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