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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惨烈往事 (四)

而梁子久,就在这起落变化之间,获得心理享受,由得别人去不解,疑惑。

帮里有元老级人物,在一次小结争地盘大胜经验时,发现了梁子久的能力,同时也发现了他的癖好——喜伪装,喜在危险中蹲伏,喜变化起落,不愿过平淡的日常生活。

又一次,梁子久混进一个其他势力的捞钱地界,正在装样子的时候,对方一下子派出好几个人围住了他,不容他如何装,要动手毁他。

梁子久只觉无望之际,心中痛悔:“老子这也是太不小心了。常言道,上得山多终遇虎,完蛋了完蛋了!”

他拼命搏斗,受了伤。紧急关头,帮里一高手,名为兰四的,突然出现,搭救了他。

原来,帮里那元老级人物,想到梁子久这样的人这样的癖好,如果被对头们注意上,弄不好,就会在重要时刻“画虎不成反类犬”,便特地在那次重要事情之前,请已经基本退出帮会活动的高手兰四专程出动----

梁子久那次虽然算是栽了半个跟头,但总还是囫囵回来,也摸清了对手大体情况。他基本伤愈时,帮会大举出动,打了个大胜仗。是役,梁子久黑巾蒙面,冲杀在前----他也算夺回面子,又立了一功,在帮会里继续升迁----

这会儿,梁子久心中畏惧已经去了不少。他想到:“---到现在这样子,看来有可能变成好事。老子也没有什么损失的,真要问老子什么赤党的事情,老子就如实说:老子知道个屁!----”

梁子久兴趣上来,“浑不吝”劲也上来,便走过背对自己之人身边,走到对面桌子后面去。

他经过那人身边时,好奇地看那人,自然地,也带了些微小心。

那人微微偏脸,向他微笑。

梁子久不由吃了一惊。

那人脸膛发黄,整个一个中年汉子模样。

梁子久眨巴眨巴眼睛,心中不由乱跳起来,暗道,“邪门!”

到桌子后面,他却是不敢坐下,站立笔直。

对面那中年汉子面孔上再度泛起笑容,说:“我从南京来上海办事,遇到黄老。他向我推荐了你。”

梁子久心中一松,“原来如此,”他想到,“帮里就是有黄老这样的老人,才能越来越发达,老子闯江湖,就得有这样的贵人提携----”

忽地一转念,“呀,这人从南京来办事,和黄老熟悉,轻松在这里和我谈话,我天,这是什么人?”心中再次打起鼓来。

中年人继续道:“也是巧了,今天这案子,你刚好被牵进其中。我看了看案情,考虑了一下,想跟你谈一谈。”

稍稍一顿,“你的结义兄弟已经走了,不过他临终前,留下了一两句话,这里队上都有记录。他说,‘梁哥想加入,他比我本事大’。仅此而已。

不过,从你进门到现在的举动,我感觉,差不多够了。

你加入,一来可以一展身手,为国家出力,二来可以为你的结义兄弟报仇,这第三么,我敢保证,比你过去任何日子里的乐趣,都更惊险,刺激,第四,酬劳方面,就不必说了,你可以想得到,第五,地位么,也不必说,你应该感觉得到。

你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你可以自由回家——黄老的

面子,我怎么能不给?

那样的话,出了这个门,你我就从来没有见过面——我敢担保,你就是再见了我,也不会认出我,除非我还用现在这个样子和你相见。

我给你十秒钟考虑,现在开始。”

梁子久的心潮,早已经随着对方的话涌高跌落,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攫住了他的身心。

对方说的几条,每一条都很重要,都对上了梁子久的心思。

而这一刻,第三条,以及最后的“出门就认不得我----”等两句话,最令梁子久动心!

“老子的毛病,对面这位长官真是摸透了,比老子自己还清楚----这样的机会,哪里去找?天上终于掉下一块大号馅饼,正好掉在老子张了好久好久的大嘴里----”

他只用了三秒钟思考,其实顶多只用了一秒钟做决定,另外两秒钟,他是在考虑,用什么样的话语,表示自己的决心。

最后还是只用了简短的三个字。

“我加入。”

对方淡黄脸皮上,再一次绽出微笑。

“好,现在请你看桌面上的文件。没有什么问题,请摁个手印。”

梁子久一低头,这才看清,桌面上端正地放着一张纸,上面印了半页字。纸被一盒印泥压着。

梁子久匆匆一扫。

文字中的一些条款,也许对一些人是莫大的约束,对梁子久,却是一种新的刺激,一种生活的激励——本来在帮会中,也有一些规矩要求,违规的结果,将受古老方式的残酷惩罚。梁子久从来没有违背过那些帮规。面前这张纸上的规矩要求,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

对他来说,“---不犯上,不**,守秘密----”这些都是小菜。

要真规定“----不冒险,不伪装,永远集体活动----”,那他就不“加入”了。

梁子久摁了手印。

淡黄面皮的中年汉子微笑道:“好,欢迎你加入。我为国民革命多了一员未来好手,高兴啊!”

他凝视梁子久的眼睛。

梁子久只觉得,对方的目光,透过自己的眼底,穿透了脑际。

中年汉子点点头说:“好。你的绰号,‘梨花木’,嗯,以后,你会明白这个绰号的份量。希望你不辜负这个绰号。

我姓董,供职于你刚才看的文件的印发部门。

机关部门详情,回头再说。

从现在起,我是你的上级和教员。

我这样说,你不会奇怪吧?

哈哈。

你已经有了些武功基础,这一点,对你受训练有好处。

不过,你那点功夫,太少太差。想必你能感觉出来。

从现在起,我开始对你进行训练。

因为国民革命事业需要,任务紧迫,你先学一些紧迫需要的技能,应付当前任务。以后,再安排你参加全系统训练,那样,至少需要几个月时间。目前没法子,国民革命任务急啊---

你眼下就开始的训练,结合咱们剿灭共产党的事业,一边干起来,一边训练。这样的训练,比较辛苦,你要挺住----

好,从明天开始,你投入训练。

帮会那边,我跟黄

老说一下,你以后就不再是帮会的人了,不再参加帮会的任何活动,也不跟帮会的人有什么来往,除非咱们的任务需要。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

梁子久只觉得,已经开始的一切,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新奇的,刺激的,满含趣味。

他坚决地回答:“没有问题。”

姓董的长官说:“好。现在我教给你简单的化装。待一会儿,我先出这间屋门。你在这里,会有人给你送吃的来。你吃完后,有人来收拾碗筷。从那人出门开始,两分钟后,你出门——不会有人拦问的——你出门后,会看到有人给你作这个手势,你就跟这个人走,到一个地方,在那里,接着训练,那里吃住都方便。

几天后,你将和家里人见面一次,你跟你父母说,受大商行雇请,要常出远门去。这样就行了。以后,大家都方便----”

简单的化装学完,梁子久也正好化装完,董长官出门走了。

梁子久坐在桌边,桌上光溜溜的。他摁了手印的那张纸早已经不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份宣誓书是什么时候被董长官收走的。

刚过一分钟,有人敲门。

梁子久用刚刚从董长官那里学得的路数,使劲想了想,憋了副半吊子河南腔:“进来!”

门开处,竟然是几个小时前,梁子久还跟他斗过嘴的那位看守。

看守提了一个木饭盒,点头哈腰地说:“长官,我给您送宵夜来了。”

他看看梁子久,定定神,疑惑地咧咧嘴,却没再出声。

梁子久知道,自己现在化的装,虽然简单,却已经让自己大变模样。刚才董长官摸出来一面小镜子,让他自己看看化装效果,他都不相信镜子里是自己。

他这会儿心中好笑,也不出声,只努努嘴,示意看守把饭盒放在桌上。

看守毕恭毕敬地把木饭盒放到桌上,然后立正站好,贼眼溜溜地瞄梁子久的脸。

梁子久摆摆手。

看守连忙一躬身,然后走向门口。

临出门时候,他又认真地看梁子久,正好遇到梁子久射过去的凌厉眼神。

看守一哆嗦,赶紧合上门走了。

梁子久打开饭盒,里面好几只碗,装满吃食。

好家伙!烧鹅,卤猪脚,烧黄鱼,蒜抄小青白,另加一盘豆芽菜。一只大海碗,装满米饭,热气腾腾。

梁子久把饭菜一扫而光,然后翘起二郎腿,用饭盒里取出的牙签剔牙。

门又被敲响。

梁子久放下二郎腿,正襟危坐,用河南腔说:“进来!”

这一回,他自己感觉,河南味儿重了许多。

还是那看守进来收碗。

这一次,看守垂眉低目,不看梁子久,只是在最后要出门前,偷眼瞄瞄。

梁子久也不理睬他,“由得他去瞎琢磨吧。”

梁子久知道,就现在而言,自己和这看守,虽然都是在为国民革命事业效力,之间的差距,已经“不可以道里计”。

都凌晨了,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真他妈的过瘾!”他想。

梁子久看着墙上的挂钟,到两分钟时候,他一跃而起,开门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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