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信号，三拨人都会，也都可能用上。事先已经定下，在情况不明，但怀疑对象力量不强时候，由一人单独应付局面，其余人暂不露面，顶多暗中观察偷听即可。
就见汉子听得林世山口哨响起，疑惑地看向林世山藏身的林子。
明显地，这汉子绝对不懂林世山发出的哨音信号是什么意思。
只见他看向这边的目光向下一落，突地一亮！
林世山心中一凛。
他顺着汉子的目光走向看去。
可惜，因为坡面角度，他看不见汉子看的是什么。
汉子看的地方，应该是紧靠山道边不远的坡面上某个地方。
“他妈的，老子刚才怎么没发现那里有什么？”
林世山有些懊恼地想。又想到：“这汉子，到底是什么来路？眼下看起来，一半自己人一半敌人----”
汉子目光闪闪，微微抬头，向侧边高处林世山藏身的林子：“啊哈，果然你在这里，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突地停下，扭脸看看山道上下，又对向林子，放低了些声音说：“我看到了，你放心，没有别人看到。就是看到了，也不会懂得是什么意思。”
林世山并不回答，只是在稍远的暗处，死死盯住这汉子。
他已经不太注意听汉子说些什么。
他不打算应声，这是他刚刚想好的。无论此人是自己同志，还是敌人，都让他或继续说话，或继续向上走，再进一步对应。
“----待他过去了，老子再悄悄跟上，上面还有年蘑菇弟兄，前后夹击。弄明白了这汉子究竟怎么回事，是自己人，放了走，反正他顶多认识老子们一个两个的，也不知道我们是要干什么-----要是敌人，单个的敌人，就死在这山里得了。以年蘑菇兄弟对这里地形的熟悉，这汉子在明，我们在暗，撂倒他轻而易举----”
这时候，就听汉子稍等了等，没听到林世山回应，又轻轻地慢慢地说话了。
“你家里人托我带了一句话给你。你要是不愿意见面，我现在把这话转给你。”
林世山愣了一下，不知怎么应对！
他想：“这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那汉子又谨慎地上下看看，对着林子这边，轻轻地一字一字说：“生——拦——四——师——宗——手——彻——自——腚。”
林世山完全听不懂这九个字的含义。
他只是无声地复述一遍，再一遍，确信自己记住了。
他觉得，这几个字被这汉子说出来，有些怪怪的。
“这他妈的，是哪里的口音？老子怎么记住？对了，生拦死尸棕手扯自腚？扯自己的屁股？不对 -----”
他再次无声地复述一遍，心中一惊，“盛兰寺失踪---他妈的，这里有名堂，咦？”
林世山再一次死死盯住这汉子，因为他终于想起来，某个场景某个人！
“他妈的，要是那个人，就是化了装，才成了这个老子根本不认识的模样，看来不简单，老子要认真对付----”
这汉子，说完了那一句古里古怪的话语，目光中透出些急切，望向林子。
正是他这带些急切的神情，和寻觅的目光，使林世山想起了，那一天，那一场枪杀共产党人的惨景----
这汉子这一瞬间的表情和身体姿态，和那天林
世山逃出虎平县城城门外后，看到的那青年表现，一模一样！
当时，林世山发现自己跟错了人，赶紧逃出城门！那青年带了侦缉队的同伙，追出城门来，只是看不见林世山逃向何方，才悻悻地回城里去了。
那一次，算是林世山急切找党路上的一次失误。
“真是冤家路窄！”
林世山想到：“这家伙化了装，才让老子想了好久才想起来-----”他立刻决定，“活捉这家伙！”
即使还有什么意外，只要抓了活的，什么都好办了----
林世山想到：“这家伙刚才说的黑话，老子也不懂，还得问他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报告上级。”
就在这时，他听见汉子又轻轻说话了。
“我相信你已经听见我说的话了。
好，你家里人托我带的话，这个，嗨——上峰——命我送的信，这个，命令，我已经送到。咱们后会有期。我先回城里队里去了。”
说完，汉子转身就向下走！
林世山岂能放他走？
林世山说话了。
边说边向林子外走：“这位老客，你慢些走！你说我家里人带信来了，我怎么听不明白呢？你等一等----”
就在这时候，林世山突然好像听见，除了自己脚下踩响了树叶的索索声，身右侧后也有些动静！
他的驳壳枪已经到了左手中，机头大开。
脚下稍停，微转身体。
他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前下方的那汉子身上。
因为闪念间，他想到：“后面上面有年蘑菇兄弟在，即使有动静，最大可能还是年蘑菇兄弟，而这前面下面汉子，是虎平县敌人侦缉队的家伙，动起手来，当为大敌！----”
就见下面不远的汉子，也是一个急转身，手已经在运动之中，隐隐可见黑黝黝的枪身。
林世山抬起左手，口中喝一声：“不要动！”
那汉子身体刚刚转过来，手臂动作却是一滞，脸上突显惊惧----
林世山就听得有一丝风声响起，一道影子急速掠下，噗地一声，正中微涨了嘴，面上显出惊恐的汉子胸口！
汉子仰面倒栽，手中手枪已经扬起飞出。他的身体头下脚上，斜落在陡峭的山道上，扭动几下，停了。他仰脸朝上，胸口上，斜斜竖起一根细圆木杆。
这是一支梭镖。
这会儿，梭镖头已经透胸而过。
林世山稍稍转脸，看见年蘑菇有些佝偻的身体正在向下行来。
年蘑菇边走，边将左手持的步枪递回到右手，嘴里骂道：“你个混蛋反动派，还想开枪打人？”又稍稍转脸，“同志兄弟，不好响枪哟！”
林世山心中惊异，听得年蘑菇如此说，点头道：“是，蘑菇兄弟，你说得对！”
心中一丝疑惑，油然而生。
一时间，他还想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待会儿和老张头他们会合了，再说-----”
年蘑菇到底是伤残身体，下行中脚下不稳，滑了一下，蹬动了几块不大的石头。
石头们飞落，跳越过山道，落下到深深的下面去了，传上来几下不清晰的回响。
两个人到了那汉子跟前。
林世山先看看下面山道拐弯处。
他本想到：“---这么大的动静，死了个敌人
，老张头没出现，难道还有其他敌人？”
他立刻又否定了这个可能，“如果有其他敌人来，老张头以及后面的两队，早就发出其他信号了！”
闪念之间，林世山想到：“呀，老张头何总站长他们，应该是另有考虑！就是说，他们还不想露脸！”
他心中又增加了一丝疑虑，同时，提起了新的警惕。
这警惕，不仅仅是对可能出现的新的敌人。
中了标枪——梭镖的汉子仰躺在山道上，一只手握住插进胸膛的梭镖杆，似想拔出梭镖头来。他两眼睁大，目光迅速凝固。
年蘑菇松了一口气，骂道：“他妈的，老子好久都没宰你们反动派了----今天你个狗东西送死来了。”
他看看若有所思的林世山，说：“同志哥，你刚才听见他说的话了？他说的，就是反动派的话！”
林世山说：“是，他说的，就是反动派的话，可是，我不怎么听得懂，你呢蘑菇兄弟？哦，我姓林，你可以叫我老林。”
年蘑菇愣了愣：“老林哥，我也不怎么听得懂这小子说的话。不过，他说的什么，上峰，回城里队里去，那应该就是反动派的话！老林哥，你看着些，我搜搜这小子身上，再把他扔下沟里去。只是，他那枪，掉下去了，只有以后再找----”
林世山说：“好，我看着，你先搜搜看。”
他提了枪不动，看年蘑菇搜死尸身上。
年蘑菇将手中汉阳造步枪放到地面，两手到死尸身上摸。
他从死尸胸襟口袋里，摸出一个折叠纸块。
他抬头看看林世山。
林世山说：“看看。”
年蘑菇打开纸块，看看。
他带了伤印的难看面容，一刹那变得更加难看。
“这，这？”
他将这张纸递给林世山。
林世山接过来。
这是一张质地很差的灰不灰黄不黄的厚纸，上面用毛笔写的字体很工整。
“有革命同志，为我边区苏维埃政府工作人员，其路经各处，望各县区乡苏维埃革命哨卡予以放行。致以革命敬礼！”
下面落款为三县中心苏维埃政府，民国年号。还有一个圆圆的红色印章。
林世山说：“这是苏维埃政府的路条，不过不应该是他的。”稍稍一顿，“这个家伙我见过，是虎平县敌人侦缉队的。”
年蘑菇眼睛睁大，看看地上躺的死者，又看看林世山。
林世山看看死者装束，说：“要不，蘑菇兄弟，你再搜搜他的身上，说不定能够找到什么别的物件。”
年蘑菇又在死尸身上摸起来。摸出了火柴香烟，还有两个弹匣，都装满了子弹。
他把这些东西递给林世山，林世山微笑道：“这子弹，正好给我用，蘑菇兄弟，谢谢你了。你刚才那一梭镖要是不出手，说不定就得响枪。”
年蘑菇道：“老林哥，你客气了。我这一标枪要是不出手，你的枪，会响在这家伙枪前面----”他的手还在死人身上摸索，嘴里还咕噜道：“----这还能有什么东西----”他眼睛亮了亮，解下死尸的布腰带，喜道：“这腰带沉些，好像有东西。”
腰带有夹层。打开来，有几个小袋口，装了十几块银元。
有一个袋口里，掏出来一个纸块，纸质比刚才那苏区路条要好得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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