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张立山看见，对面山涧边上，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头上缠了头巾，光了膀子，手持一把山里人常用的弯刀，也就是钢铁部位仅仅一尺长短的柴刀，站在山涧边上，对着一根拴在弯弯大树树杈上的绳子比划。
那绳子下面，吊着一个被捆住双手，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子。
男孩子嘴张着，好像在不停地喊叫什么，却没什么声音传过来。看来，他已经喊哑了喉咙。
他正是张立山的小侄子。
张立山隐约看到，自己兄长的小儿子，他的小侄子，脸上露出的，是满脸的愤怒！
张立山立刻就明白了，敌人的伎俩，自己人的难处！
张立山想：“他妈的，这狗日的反动派，抓了老子的小侄子做挡箭牌，那个叫什么？人质。反动派就不把老子们的火力当回事。也是，要是这边一开火，一通排子枪，打死敌人不说，闹不好，就把老子的小侄子也打死了。
敌人中，也就那壮汉在涧边比划，老子们就是一通枪打过去，顶多打死他，打不着那大树后的敌人，更难打那高处岩石上的敌人，他妈的，那家伙，刚才老子暼到一点，从这里看上去，也就露半个脑袋，这得有一百公尺了吧？
因为这里的山势，他要打我们这大石头后面的人，以及从后面增援上来的人，也不是很容易，可他要是打我们用吊藤过涧的人，那可是太容易了----”
山涧最宽处大约三十公尺，吊藤吊越处，自然是相距最近的位置，也就十多公尺宽。一般胆大些的山民，熟悉方法的，本不难过。而眼下，敌人显然用高处的枪手，封住了这唯一路径，还杀死了一名用吊藤渡越山涧的赤卫队员。
这样，面前就是一道天堑。
更不利的，用句成语说，“投鼠忌器”。
对面那敌人壮汉，就仗着这一点，提了弯刀，在那里比划作势，让这边的人提心吊胆，又不敢开枪。
书记正在苦思，对面有人喊叫起来，就是藏在大约百公尺不到距离上，那棵大树后面的家伙。
对面的敌人喊道：“喂，你们那边，刚才好像来了你们共产党的大官？
哈哈哈，老子从乡下清乡队，干到城里侦缉队，又干到国民革命军斥候队，老子的经验，岂是你们这些小老赤匪能够对付的？哈哈哈。还是你们的大官来了，合适跟老子谈判。”
“-----喂，当官的，老子不管你是什么司令也好，政委也好，你也不用想怎么快些对付掉老子。
老子的人，正在后山那边，收拾你的哨卡部下，有点难，嗯，看来你们赤匪里，也还是有个把人才的。
他妈的，对面的大官，你听着！
老子这一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了点儿东西。老子打定主意了，一定要送到老子政府的司令部去！
不然，老子这一趟，岂不是白跑？还搭上了老子的三个铁杆弟兄？
要说你这大官的手下，那个姓张的老头，还有他的老伴，真他妈的不是好惹的！
他们怎么也不应该是老子这正规的国民革命军吃谍报饭的队伍的对手！
老子大意了，差点彻底翻船！
----他们老两口，还有他们的大儿子，都折在了老子手里，不冤！
老子一起受训练吃大苦的三个弟
兄啊！都他妈的死了！
老子太看轻你们赤匪的实力了，就他妈的那个破老头，居然用他妈的一把弯刀，弄死了老子两个弟兄。
他的老伴，就那老太婆，居然也出手，和她的儿子一起，弄死了我的另一个弟兄。
他妈的，老东西两个连那二十岁的小子，加到一块儿，也顶不了老子一个弟兄值钱！
政府花了多少钱，才养成了老子们这一帮，一下子被你的老手下家伙弄死三个！
就是现在吊在这山涧上的小家伙，也是个不软的小主子！
他妈的，把他捆着，**秋千往这边来，他小子脸都吓得有些发白，可跟老子一对眼，他小孩子眼睛里还是冒火气----
老子在想，用他跟你们交换让路的条件，是不是不合算？
这小子，以后长大了，会不会找老子这有名的军谍报组长追命？----
哈哈哈，赤党大官，你大概猜到了，老子跟你东一句西一句胡扯的原因。
老子这样跟你在这里罗嗦，是要等我的弟兄在那边收拾掉你的哨卡。
你现在能奈何老子？
老子看，你还是报个名字给我，老子过去，跟你那边的哨卡弟兄传个话，让他们让开小路，老子们撤走，保证若干个月，不来找你们的麻烦，怎么样？”
张立山听得，脑袋顶要被火气冲开！
正要不顾一切地行动，就见一个赤卫队员，急速地从身后山岩拐角转出来，一个十分难看的不标准的卧倒动作，窜进了安全的岩石后隐蔽地带。
他正好连窜带卧倒，停在了书记兼政委脚边。
他马上爬了起来，急速地低声报告。
他当然是怕对面的敌人听见。
恰在此时，山涧对面的敌人头目得意地大声喊叫起来。
“啊？哈哈，对面的赤党长官同志先生！老子的弟兄报告，老子们已经把那边的哨卡打通了！
好，老子要跟你再见了！
后会有期！”
这时，张立山听得书记同志兴奋地说：“神枪？他来了？太好了！”
然后书记扭头向后面山壁树草丛中看。
张立山也跟着向稍高处草丛中看。
他刚刚隐约看到草丛中有人在动——
半空中一声枪响！
张立山猛地伸头，看见对面山上稍高处，那个敌人枪手脑袋扎着不动。显然是被一枪击毙！
他知道，高处那里，算是军事上的制高点，在普通枪射击对抗中，那是占有极大优势的地界。
张立山这时候脑子一热，冒出一句：“政委，我冲了！”
喊毕，他不顾一切地冲出岩石后隐蔽区。
他提了一杆汉阳造步枪。
他也有了些豁出去的意思。
真地冲了出去，端起了枪，指向涧那边。
但是他不敢开枪。以他自己的枪法，他绝不能也不敢，拿枪射击从他这里看过去，也就数十公尺外的那个敌人壮汉。
张立山的用意是，吸引对面敌人的注意力，以便让自己同志弟兄有机会越过山涧去。
从他这里看过去，那壮实的敌人，拿着弯刀，离吊挂在涧边树杈上的男孩子，正好都在瞄准一条线上的一两公尺宽窄内面。
他
的心中，实际已经绝望了大半。
“那狗日的敌人一刀下去，我的小侄子，就算有十条命，也得完蛋！我兄长的一家哟-----”
这时候，就听得半空中砰地又是一枪！
说是半空中，乃是张立山的感觉。
因为这一枪，实在令人心抖颤，枪响好似在山涧高处萦绕不去，回响阵阵。
张立山闭上了眼睛一秒钟。
再睁开，看见山涧对面的敌人壮汉，退了两步，站住不动，低头看自己胸前。
又是一声枪响！
壮汉一个倒仰翻到后面山道地面去了。
山涧对面传来疯狂的吼声。
“啊——！他妈的！”
张立山立刻辨认出，这声音，正是刚才说些鬼话拖时间的敌人头目发出来的。
山涧对面稍远处的那棵大树后，冲出来一个高个汉子，他两手各持一支手枪，举枪向这边！
张立山本能地一个卧倒！
他的动作不标准，到底没经过严格专业军事训练。
身体磕磕碰碰到了地面。
过程中，他根本没有考虑自己身体与山道石块的摩擦碰撞。
他立刻就将手中步枪顺出去。
还没等他作出端枪瞄准动作，就听得又一响步枪射击声。
不及细想，他连忙一边端枪一边向对面看。
这一瞬间，他看到了数十公尺外的山涧那边，高身材，穿了山里人衣衫的汉子，面目狰狞向一侧倒下。
汉子手中的两支手枪，同时打响！
子弹斜飞上天空，在山涧间，带出奇异的哨音，伴随着枪响声声，声声震撼人心！
张立山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开始向外呼出——
突然再次憋住。
自己身后上方，横飞出一团黑影！
黑影开始速度很快，直向山涧对面飞射。
很快减低了速度。
一个穿了红军军装的青年男子，腿挂藤条，左手拉住藤条，身体在飞行中顺藤稍稍下滑，他的右臂向前，伸直了，手上是一支盒子炮！
他的飞行速度刚刚明显减慢，堪堪飞过山涧中部，离山涧那边尚有好几公尺，他手中盒子炮响了。
一次一响，连响三枪。
山涧那边也有兀立巨石，张立山他们这里，一时无法完全看清山涧那边的情景，可以想象，那边山道上，必是还有恶敌！
这时候，红军青年攀挂的藤条已经没了前**之力，开始回**。
这边山道上，连同书记政委张立山等七八个人站成一排，愣神看这**秋千的一幕----
一时间，实际上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发傻呢！
张立山等几个，从来没见过，却是早就听说过，“神枪”的名头！
红军青年已经**回到这边山壁。
七八人都摇摆脑袋，跟着他的动作移动目光。
书记政委喊了一声：“神枪，小心点！”
红军青年汉子应了一声，两腿一曲，两脚落在几个人身侧的巨石面上，发力一蹬！
这一刻，张立山觉得，这红军勇士，真地犹如天将一员，冲向敌人阵地！
就见红军勇士“神枪”，身体展开，脚前头后，急速飘向对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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