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动计划中确定的时间终于到了。
夜深人静。
几条人影，避开了国民革命军巡逻小队，时快时慢地接近了目标小院。
离小院七八十公尺外，暗影里，负责监视的手枪队弟兄向队长报告，“出了意外！”
这会儿，大约是凌晨一点半。
就在两个小时之前，一辆摩托车在总监这小院住处门外停住，下来一个人。
不明亮的灯光中，暗处的手枪队弟兄都可以看出，这是一名侦缉队员！
摩托车带了托斗。除了驾驶员，托斗中还坐着一个人。
这人没下车，隐隐可见他的脸庞，很是年轻，穿的是便装。
两个人的对话，手枪队监视弟兄一个字不漏地全记下在脑子里了。
“游哥，要辛苦你了。”
“这是哪里的话？组座，你不要这样称呼我，小游我当不起啊。我虽多吃了两年干饭，实在惭愧得紧，也是能力浅薄，比不得组座这样为上峰器重，本事又高的专家——以后，还需要组座多担待，多提携！”
“好说好说。小游啊。”
“小游在。”
“今天，咱们一起回到省城，也算好好喝了一顿，本来散了，你可以随意去找点乐子——可咱行营侦缉处李副处长刚得了上峰指示我也不瞒你，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军事机密——啊，我说得不对，就是军事机密，你小游也是有资格了解这种机密的！”
“谢谢组座！”
“啊，我说到哪里了？妈的，还真有些喝多了——啊，你有资格了解这些机密——就是说，撬走那个乐技工，什么乐百能的，有可能是福建那边，跟国民政府，跟委员长不是一条心的家伙们。他妈的，就他们那两个破军，还想跟正宗国民革命事业继承的领袖对抗？他妈的。我说得对不对？
小游啊，你也不能只凭你手上腿上的本事吃饭，这样下去，你老了，怎么办？你看老钱，他就趁年轻时候，多努了把力气，现在，虽然职务比我好像稍低一些，那军衔资历，却是丝毫不差的！啊，老子说多了。以后咱们喝酒时候，再细说！”
“谢谢组座教诲！”
“小游你不要这么客气嘛。我跟你说这些，就是要你脑子里时刻想到，今天的付出，那一定是值得的！比如，你今天辛苦，派到总监这里加强警卫，处里，总厂记账组里，那都是记了你一笔辛苦账的！这临时差事，我跟你说，是真地刚刚才接到的，绝不是在总厂就算计好了，让你回来放假，还辛苦你——”
“组座放心，小游我心知肚明，绝不会错会了上峰的意思！再说了，要是每次这样的小差事，先都安排这样一顿美酒佳肴，人人天天都盼着这样的差事才对！”
“哈哈，小游，你真会说话。好，就这样，你看，里面的卫兵开门来了。好，我就不跟他们说什么了，电话里都交代过。你就给他们看看你的证件就成了！”
“是，组座！”
“好，我们走！”
摩托车一溜烟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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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监视弟兄的报告，申强点点头：“难怪内线没有发出变化信号，原来是他们到了这边，才临时变动——唔，算是加强了一点警卫力量。”稍一沉吟，断然道：“这只是一般性加强。正常的对应前段事故的措施。没有这措施，反而不大正常。敌人目前，还未判明最近事故来源，应该还在秘密加紧查访。不过，他们绝想不到，咱们今晚行动的主要目的是什么。也许，他们永远不会想到！”
几个人都在暗中点头。
申强轻声说：“派来的这家伙，好像是小郭你说过的那个什么‘由你走’？”
小郭说：“应该就是他。”不由暗想，“真是冤家路窄！”
申强说：“看来，这小子也是喝得过多。今晚上，他起不了什么作用。而且，”他轻轻道，“卫兵自然要听他的，不会轻易往外冲。真要是弄出什么意外，咱们就开火，打死卫兵，然后按照计划，到江边上船走！”
开火响枪，那就算是演变成了激烈的必定要死人的战斗！
几个人都骤然紧张了些，战斗情绪迅速高涨！
申强再次提醒一句：“对那总监，他如果出门来，弄晕了就成。”
几个人都心领神会：“是！”
“由你走”其实很满意今晚上的安排。
他在这省城里，就是孤身一人。调到处里当差，又到南江兵工总厂干活，在记账组里也算挂个替补组员的名，跟上通情达理照顾下属的莫副座——现在是莫组座干活，还得到老钱等一干人时时关照，“比他娘的在侦缉队里不离开，强多了！”
在侦缉队里，几个人睡大通铺，夜里还常常要紧急窜出去，像疯狗一样冲到某个事发现场——其实无论是盗贼，还是最大敌人共产党，早他娘的跑了个没影！
今天他随莫组座回省城述职。莫组座述职述得不错，出李副处长门时很高兴。“由你走”当然知道，这乃是不久前挖出了最大隐患哈家山少校——这个暗藏的共产党——之故。
莫组座邀他和摩托车手一起去吃饭。车手不能多喝酒，莫组座便塞了一瓶白酒给车手，“你回处里宿舍，自己喝！”“看看这莫组座，这才是以后弟兄们乐意玩命跟随的长官！”
“不像那哈组座少校，阴阳怪气的不说，没几次关照手下弟兄的，就顾他自己玩漂亮女人的奶子了，他妈的-----啊，老子倒是一时忘了，那哈少校，是赤匪！是暗藏在我们国民革命阵营里的共产党！难怪他对老子弟兄们不怎么样！------妈的，共产党说是能吃苦，也有吃不了苦的逃来我们国民革命队伍效忠，哈少校算是哪一类？莫组座算是能够认清形势，知道大势不可阻挡，毅然改换门庭的。啊，老子要记住了，这话可千万不能在莫组座面前说，就是别人面前，也不能说这种话！这些有些墨水有大本事的人，轻易不会跟我们这些老粗跑腿的计较，一旦计较上了，老子就净等着倒霉吧------”
他喝了不少，不过并不影响现在脑子
里快速思考想象，酒精反而对思路的活跃有好处。
前段，随着记账组一帮人折腾，眼看有功要立，还是被狡猾的工人共产党和更加狡猾的内奸共产党哈少校先后逃之夭夭。“这简直他妈的-----”
“老子这半年多来，吃亏不少，也学会了不少。尽量少得罪人，这是他妈的老子必须记住的头一条！即使实在非要得罪人不可，也要弄清楚对方究竟算不算厉害角色。不是，方可大胆下手。若是，退避三舍，嗯，这个，退避不大现实——这样，陪笑带赔罪话，对方即使先对老子生气，等老子赔罪话说多了，他便会想到，老子乃是为了政府，为了国民革命，并不是要针对他个人怎么怎么样-----”
“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比如，像哈家山少校这样的暗藏共产党，若指挥老子出力气，老子当然应该使出吃奶的气力。可他妈的他是共产党，老子越是卖力卖命，他越是暗地里恨老子入了骨头缝里！------幸亏李副处长莫长官他们有本事，挖出了这个暗藏的共产党。不然，不定哪天老子跟哈少校去抓暗藏的共产党，他老小子在身前身后，混乱中给老子一枪，老子岂不就成了烈士？
成了烈士倒也罢了。起码还能得个好名声，正宗的国民政府颁布的烈士，弄好了还能登上报纸。家里人也可得到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可若是弄得不对了，被人坑害，比如说，狗日的哈少校再给老子栽个赃，他放走共产党，毙了老子，说是老子干的，‘他果断出手’，枪毙了老子——啊呀呀，那个结果，实在可怕！政府里专管这些事的人，顶多安排人，把老子扔上车，开到哪个荒野山边，扔在那里------顶多也只是浅浅地埋了，过不了夜，就会被野狗刨出来吃掉------”
他想到这里，打了个寒噤，感觉身上某些地方好像有什么野兽的舌头在舔-------他看看已经睡着了，并且开始打鼾的卫兵，思绪终于回到了现在，他安心了许多：“老子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哈，这才是那个什么，什么，对，杞人忧天。天虽然现在黑了，不是好好的还在上面撑着吗？他妈的，真是喝多了。现在，先借着迷糊酒劲，睡觉！有事，明天再说！”
他还是有些忘了，或者是喝多了。
这年头，他现在所处的这个位置，有事，怎么能够“明天再说”？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好似听见了几丝声音，隐隐的，有人的，有狗的。他使劲地从**坐起来，摇摇脑袋，想清醒些。
一个卫兵也醒了，欠身探脑袋，听了听，笑道：“没事儿游长官。是总监起来，逗狗玩呢。”
又隐约传来那头大狗的声音，呜呜的，完全欢快的声音。
“由你走”放下心来。
他们不知道，总监大人也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一点声音。
总监想到的是：“这狗，跟卫兵闹着玩呢！看看，听听，他们这些年轻人哦！”
那头大狗，是跟年轻人对上了，不过，不是跟卫兵和“由你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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