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团长和警卫排残余弟兄们已经爬到山坡稍高处，即将翻过垭口。
转身向后面下方看，看不见山岩那边的刘政委他们。只听见一片密集枪声。
警卫排长说：“团长？”
相团长两眼冒火，吼道：“不要啰嗦！快走，不然——刘政委他们——”他不再说，一挥手，命令大家快速翻过垭口！
他没说出的话，人人知道，“----我们再被敌人截住追上，刘政委他们，就白死了！”
都抹一把脸，拼了命向上，翻过垭口，再遁进林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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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政委在掩护战中身中数发机枪子弹，当场阵亡。
掩护的红军官兵死伤殆尽。
有几个人面对冲到跟前的国民革命军士兵，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
独立团部所在小村靠山坡边有块小空地，原为山民晒麦晒玉米打黄豆之用。也被独立团团部后勤人员当作摊晒粮草以及分发物资的地方。战斗结束之后，受伤且没了子弹手榴弹的十多个被俘红军伤员，被放在了这里。
红军伤员中，个别的昏迷不醒。剩下的绝大多数，都瞪着血红的眼睛，不回答国民革命军奔袭团上校团长的任何问题。
上校团长看了一圈儿，下令说：“不要浪费子弹了，用刺刀给老子扎死完事。”
被刺时候，有的伤员惨叫怒骂，有的竟然在刺刀扎进胸膛或小腹时候，咬紧牙关不出声！
这是在刺杀没有反抗能力的俘虏！——动手的人中，终有几个国民革命军士兵胆寒手软，被另几个杀红了眼的班排长踢几脚，退到一边。
两个老兵痞子上去，一刺刀一个。
突有一个伤员喊：“不要杀老子！老子投降！”
旁边剩下两个活着的伤员立刻开口大骂他。
“你个狗日的，软骨头！”
“妈的总吹，‘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老子真是瞎了眼，还以为你个老东西真不怕死！”
两个兵痞上去就要对骂喊的红军伤员下刺刀。
团长在后面喊：“等等，让这两个看看，咱们优待投顺政府的赤匪，不比他们共产党优待俘虏差！”
走到愿意投降的伤员跟前，看看他血肉模糊的腿，喊一声：“军医！”
过来一个国民革命军：“团长，我是助理军医。”
“给他包扎，我问点事情，完了再把他抬下去养伤。”
助理军医过来，蹲下来先检查伤口。一看伤口，他倒抽一口冷气。
这红军伤兵的两腿都已经断了。一腿小腿肚子下面已经消失不见，用布条勒住防止流血。另一腿也断了骨头，用一根树棍并在腿边，用藤条和绑腿布与腿部捆在一起。
助理军医忍不住看看伤员的脸。本来他听到这伤员愿意投降的话语，还想到“毕竟有怕死的赤匪红军，可以救他一救----”，这也是国民政府公开宣称的俘虏政策以及他作为医护人员的本能愿望。至于旁边正在破口大骂的另外的赤匪伤员，就不一定需要他去救了。
恐怕都是要挨上一刺刀----
他一看伤员的面容，又是一惊，也顿时有了些迷惑。
只见这红军伤员，满脸血污中的两只眼睛中，透出几分愤怒，几分不甘，还有一点戏谑，哪里有一点害怕和恐惧的神情！
这时助理军医听到这伤员开始向他提起问题来了。
伤员哼哼唧唧地问：“军医大人，你看老子这伤能好不？”
军医说：“一条腿已经没了，剩下这一条腿，骨头有一段已经碎了，肉也碎了，唔，恐怕是要截肢才能保住命。”
伤员好像完全忘记了国民革命军团长对他的审问问题，开口骂了起来：“他妈的，直接一枪把老子毙了算了，怎么用他妈的小炮把老子的腿炸成这个他娘的样子？”
国民革命军奔袭团团长大声喝道：“你他妈的，不是愿意投降政府吗？老子问你问题，你怎么不回答？”
红军伤员似乎这才又想起来，说：“啊啊，我差点忘了。这位长官，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好，也没听清楚。”
旁边两个不顾死活还在一声轻一声重地骂这要投降敌人的战友的红军伤员，这时候都觉有些不对，停了骂，听这现场审问。
团长说：“他妈的，老子问你，这独立团团部，一共有多少人？”
那伤员说：“一共多少人？哎呀，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老子从来没计算过。长官您的意思是，所有团部的人，算不算上团直属队？”
团长说：“当然他妈的得算上，老子问的是整个团部，除了那三个营，都算上！”
伤员诧异道：“都算上？让我想想，算一算——哎，您长官吩咐的，给老子上的药，还真不错，有点凉凉的意思，刚才还火烧火燎的。嗯，这药只能上不能吃吧？妈的，老子好口渴啊！”
团长按捺住火气，对军医说：“把你的水壶水给他喝一些！”
这帮长途奔袭的国民革命军，都带了水壶。其实他们在路上早已经喝完了原装的水，现在壶里的水，都是在路上另外装的山泉。
伤员喝了两口水，赞好道：“真是好水啊。这不应该是省城或者四方县瓜县那边的水吧？这不是江水，这是我们这一带的山泉才有的，甘甜啊！怎么样，老子们的苏区，好地方吧？”他不理团长，向那助理军医问道。
助理军医到底年轻，这种场面经历的少，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嗯嗯地哼几声。开始包扎这红军伤员的伤腿。边裹绷带边心惊奇怪，“这伤兵，怎么还能撑着说话？痛麻木了？”
他哪里知道，这红军伤员是在拼着最后几口气，想要办成一件大事！
上校团长说：“行了，你水也喝了。伤口一会儿就给你包扎好。你也死不了了。你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不然——”他吞回去半句话。
红军伤员脸上显出些高兴，又稍稍变冷一点：“这位长官，您说
‘不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提问，老子想答就答，答得上来就答。要是答不上来，您不能硬让老子编瞎话糊弄您吧？要是编瞎话，老子可不
就是张口就来？还用您长官提问？好了，您问吧。”
团长这时候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他凝神看这伤员的眼睛，又看了看伤员的额头，不由得笑了：“他妈的，老子还以为真地碰上了个愿意投降政府的怕死鬼哪，你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怕死，是消遣老子哪！”
红军伤员惊道：“不怕死？您长官说老子不怕死？老子要是不怕死，和您长官罗嗦这么半天干什么？是人，有几个不怕死的？您长官不怕死？您死个样子给老子看看？”
团长慢慢抬手，将手中马鞭递到左手，右手到了腰间枪套上，轻轻解开了枪套盖。
“老子再问你一句，你知不知道你们团部的几个长官姓什么叫什么？你能不能认出来？”
红军伤员顿时来了精神：“您长官这下子算是问对了人。老子虽然不知道团部一些长官名字叫什么，认个长官记他的职务，还是十拿九稳的。您长官让老子认，老子一定认个准准的。您现在就让他们来，老子认！”
团长笑骂道：“你他妈的一口一个老子，老子是你的老子，还是你是老子的老子？他妈的。”
伤员也笑道：“对不起长官，老子是说惯了。”
团长忽然道：“你在这两江边独立团，是做什么的？老子看你是个军官！”
伤员笑道：“哈哈，您长官抬举老子了。您要让我说些情报实话，也用不着跟我这样套近乎。老子还就是个军官。喂马的弼马温。”
团长哑然失笑：“你小子是个马夫。行了，马夫也好，军需官也好，都认识独立团的团长政委。来人！”
红军伤员听得国民革命军团长这样一说，吃了一惊，眼珠子乱转，直到被两个国民革命军士兵架起来，才哇哇地叫痛。
团长笑道：“你他妈的不要乱叫，老子也知道你那伤痛得厉害，老子还没见过像你这样重伤还这般刁滑的赤匪——你要想不痛，早些出山去到老子国民革命军医院里养伤，就好好认人。你也不要吃惊，老子知道你就是这个独立团的军需官，职务名称是什么总司务长——你们赤匪，也起不出什么好名字来——他妈的，有人已经向老子形容过你这老东西，你这额头上，有一道老伤，是跟国民革命军作战时候，拼刺刀白刃战中受的伤，就是这道伤吧？哈哈。有人说你这人，最是狡猾，年龄大些，跑起路来不比年轻小伙子差多少。”
红军伤员愣愣神，笑道：“长官您是太抬举老子了。这伤，是老子小时候上山砍柴，被树枝茬口划的——我是军需官？老子要是军需官，手里掌握点钱财，老子早就拿了钱跑路，到哪里不是过日子，还在这工农红军受这份苦？”
国民革命军团长冷笑一声，又说：“他妈的，老子这辈子没审过几个俘虏，倒是第一次碰见像你这样溜滑的，好像泥鳅。你这话里有话，你小子套老子的话！‘掌握了钱财，就自己跑路’？哈哈。行。不愧是你信任的黄大钟排长夸赞的老共匪！怎么样，老子这样说，你明白了吧？你满意了吧？你不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把你们独立团的这一套全都卖了给政府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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