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富贵终于喝多了。
他酒量很大，很久没这样醉了。这会儿，他舌头大了，说话有些不清楚。
“金宝兄，今天让，让你，破，破费了。”
“秦大，大队长，这，这是什，什么话？”敢情这咖啡馆老板也喝得过了量，“这酒还行吧？”
“好，好酒，有劲，脑袋舒服，不，不晕。”
“就是菜，菜，还不够，不够劲。”
“挺，挺好。来，金宝兄，我，我借花献，献佛。喝——”
“喝，喝！啊呀，今天要是有，有两，两个，啊，那个，就好。”
“哈，金宝，宝兄，嫂子在，在，我知，知道，你金宝，宝兄，绝，绝不，这个，那个——再好，好的，太，太太，也不能，这个，那个，天天，天天——啊，哈哈，对不住，金，金宝兄。兄弟，胡，胡说了。”
“说得，说得，好！有，有机会，我，我向秦队，队长兄，学，学，学一点。”
“哈，金，金宝兄，你，你——”
“随，随便说，说笑，不要，要告诉，我，我太太。”
“啊哈，金宝兄，你，你还是，是，惧内，内，哈。”
“我要，要是有，有你秦大队，队长的，本，本事，我也猎，猎点，点，这个。”
“哈，哈。”
“秦大，大队，队长，您又看，看上，上了，哪，哪个？说，说给兄弟，弟听，听听？”
“啊，唉——”
“怎么，这，这事，还，还有难，难住您，您，的时候？啊，我明白，明白了。”
“金宝，宝兄，你明，明白了什，什么？”
“那女，女子，定是，是不，不怎么，怎么好，好看，又——”
秦富贵一掌拍在桌子上：“胡，胡说！”
单间门“匡当”一声被推开，两个眼睛喝得微红的侦缉队员握着手枪冲进来。
“队长，怎么？”
两个还不待队长说话，已经看清这屋里没事，立刻将枪收了起来，看看队长带着酒意的笑脸。
秦富贵虽然醉意浓烈，意识还醒着几分，很满意部下的快速反应，笑道：“没事，老，老子和，和金大，大老板聊，聊得高，高兴！”
这两个都挺会来事，拱手向金宝老板：“金大老板，对不住。我们兄弟回去自罚一杯。”
金宝老板显然比秦队长喝得少得多，因为酒量不行，酒意也大：“好，好说，今天，兄，兄弟们先，先润，润润，喉，喉咙，改，改日我，我们再，再喝，喝。”
两个侦缉队员退了出去，想到金大老板从来言出必行，一定会有下一顿的好酒好肉，乐颠颠地回隔壁“润喉咙”去了。
秦富贵竟然没丢了刚才的话头。
“金，金宝，兄，兄，你胡，胡说，那，那美，美人，跟，跟他妈，他妈的，天，天仙，仙，差不，不多。”
金宝老板手扶着桌边，另一手举起，伸出两个手指头，在秦富贵面前晃一晃，笑问：“秦，秦大，大队，队长，几个？兄弟我看，看您，您喝，喝得过，过了。这不，没过您，您的酒量，量啊？您是太，太操劳，劳了。”如有旁人，会觉得这有钱的老板看来酒是喝得不少，也没忘了说好听的给这侦缉队的头号长官。
秦富贵瞪眼：“刚才，几个？三，三个！”醉眼看看金老板的醉眼，笑道：“老，老子跟，跟你，金，金兄，开，开玩笑。刚才，两，两个！”
金老板乐了：“哈，还，还行。不，不过，什么，
天，天仙，老，老子不，不信。”看样子，他已经有些迷糊，和侦缉队队长说话，居然带出了“老子”。
秦富贵却是丝毫不当回事：“他，他妈，妈的，谁，谁说假，假话，谁，谁是，小，小狗。”
金宝老板一听这话，大约也回忆起了自己童年时期的孩童打赌话语，乐了乐，说：“难道，是，是真的？”
秦富贵一看金大老板终于有了相信自己话的意思，高兴了：“当然，然，是，是真的！这，这么，说，说吧，要，要是，是，那，那美人，在在这，这里，不用，不用这么，这么多，多菜——”
金宝老板的醉眼亮了一下，涌出笑意：“哈，好，秦大，大队长，秀，秀色可，可餐！好词啊！”
秦富贵有些得意，连续用了小孩打赌和这成语典故，他酒意盎然的脑子里，得意劲阵阵升腾：“哼，你金，金大老，老板，没，没看见，不，不然，恐怕，你，你也，也不，不怕嫂子，骂，骂，也，也要，要看，看。”
金宝老板终于被秦大队长的吹说打动，问道：“那，那美人，在，在哪里？”
这一句话提醒了秦富贵。他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碟子中的红烧狮子头——红红的肉丸子，鲜亮的菜色和那美人红润的脸蛋在脑海里跳跃搅合----他甩甩脑袋，摇走一些酒意，有些沮丧：“走，走了。”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美人化作一般普通姿色妇人的脸，疑惑地说：“为，为什么，要，要变，变个样子？”
金宝老板本来随着“走，走了”的话语，遗憾地松了口气。听得秦大队长这后一句疑问，兴趣再次大起：“哦？变，变个样子？哈哈，是秦大队，队长您，您看仔细，仔细了，之，之后，那，那女子，也，也就一，一般般——”
秦富贵这次不跟金宝老板争辩，他的酒意下去了一些，微皱眉头：“为什么，为什么要，要化装呢？”
金宝老板的酒意也下去了一些，疑惑道：“化装？她，是，是个戏子？”
秦富贵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了些：“不，不会，那样美貌的女子，怎，怎么会，会当戏子？再说，她还，还是骆老太，太爷家的，客，客人。”
金宝这下吃一惊：“骆老太爷，我，我天，秦，秦大，大队长，您知道，知道骆老太爷，爷的来头吧？”
秦富贵一笑：“我当然知，知道，不然，我早就，早就，”他想了想，“早就上去问，问了。”
金宝老板摇手说：“这个，这么，哎呀，秦大队长，我看，咱们再来个热，热汤，伙计！”
一个伙计推门进来：“来了！老板？”
金宝说：“给上个酸辣汤，加点枸杞。”
伙计应声走了。
两个人又吃菜，暂时不碰酒杯。
秦富贵的酒意再下去一些，他注意看金宝老板的眼神，看出金宝有几分畏惧，又有几分好奇。
秦富贵笑了：“金老板，你还别说，我还真，想找个，人，说说这事儿，这里面，我总觉着有点怪！”
金老板见秦队长憋不住要说，便起身，摇摇摆摆到门口，拉开门看看，关上门回来。
“秦，秦大队长，这事情，您要说，我老金拦，不住您，只是，您和我出，了这个门，就只当您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的酒劲又下去了些，说话利索多了。
秦富贵一举手，张开手掌，说：“好！老子还正担心，怕，怕漏出风去，吹出什么老子惹不起的麻烦。金宝兄你这一说，老子放心得很！你，你听听我说，替
，替我想想，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
他简要地将两次看见那两个美女的经过说了说，嘀咕道：“----怎么变了那么个样子。好像姿色去了一多半？那宋家是什么人？怎么能够找到这样美貌娇娘-----透着神秘？”
不料金宝老板哑然失笑。
“嗨，”金老板无声地笑了好几下，才开口继续说，“秦大队长您这就是一个职业病！这，那，那他妈的有什么？我的老婆，秦大队长您，您见过的，不能算太差，也实在算不上什么好看。”
秦富贵倒是挺客气：“挺好的，挺好的。”
“行了行了，秦大队长您就别抬举我了。我那口子就那样子，单独出城到城外哪里去的时候，还专门不化妆——我说的是她们女人喜欢的化妆——弄得跟个乡下婆娘似地，我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如果秦队长您刚才说的那美人，真有其人其美，那她化装得丑一点，那是一百个对头！
想想看秦队长，您要是有这么个老婆，或者相好的，她要单独出门去远处，你放心她花枝招展地单独出门？那不是告诉外面强盗，这大美女在这里！-----如今哪个大户人家的漂亮女眷，敢单独招摇过市？别说土匪盗贼，就是遇上秦队长您这样的英雄好汉，不也爱美心起，要问个究竟？”
秦队长说：“这倒也是----”
金宝老板和秦大队长的酒劲还真都下去了不少。一个说得唾沫直飞，一个听得频频点头。
金宝老板说得带劲，见酸辣汤上来，亲自替秦队长盛汤：“来来，先垫一口，这是这酒家老板上个月新想的花样，还别说，别有一番味道！”
垫了汤，金宝老板见秦队长还不时走神，笑道：“秦大队长，这点小事，还难得倒您这大侦缉高手？过两天，那美女总要回来的吧？就是不回来，您的探子耳目这一撒出去，什么消息探不回来？我看，咱也别想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伙计！”门外伙计应声进来，“再给我拿一瓶十八年的老窖！跟你们老板说，十八年的，少一年都不行！就说我说的。”
伙计见洋味十足的咖啡馆老板酒意未消，显出了中国江湖汉子的豪气，立刻应声道：“十八年老窖，少一年都不行！您老稍等！”嗖地走了。
秦富贵许是被金宝老板的豪气感染，想到了自己的本事和身份，也高兴起来了：“好！托金老板的吉言！”突地又冒出一句：“金老板，这事情弄不好会有麻烦，就咱俩刚才说的，先不要跟别人说。”
金老板哈哈笑：“秦大队长一句话，鄙人敢不遵命？我这里，您尽管放心！”
酒来了，二人又是一通对饮，自然还是能者多劳，秦队长喝得比金老板多不少。两人把刚刚下去些的酒意又催起了些来。
吃喝完毕，金老板醉醺醺地让伙计请隔壁的侦缉队员过来。
过来三个，客客气气地跟金老板打招呼，告别，收下金老板加给的车马费，连架带抬，把睡着的秦大队长弄了出门，上了侦缉队的车子，送回住地去了。
金老板也摇摇摆摆地起身出门，和送到门口的乐福酒家老板告别，上了一辆黄包车。
车到金老板家，金老板太太出门来接，还埋怨了两句，见丈夫基本一半不省人事，也就闭了嘴，让黄包车夫背了金宝老板进了院子门，再进家门。
到了里屋，金老板被车夫放到**。车夫刚一转身，就听见金老板急促的语气焦急的声音。
车夫再转过身来，刚才烂醉如泥的金宝老板目光犀利严峻，站在他面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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