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强一眼瞥见老佘的脸上表情，微笑道：“老佘，这个不算什么高深武功——你看，那墙上有张纸，上面屋里空气流动，相当于一个人进上面那屋的风力，这里不容易感觉到，而那张纸，有微微的一丝飘动。你看见了啊？好，那张纸，留下来，不要撕了。”
老佘看到了，那张纸这会儿，纹丝不动。“好，我记住了。另外，我还得多练眼力----”
时间长了，对队长的能力，佘大老板也没了那么多动辄就冒的惊叹。
“队长不是人——就像二聚和小薛说的，还有老耿说的，根据地传说的——队长是老天爷看咱共产党替穷苦百姓卖命，水里火里都去，特地给咱共产党派下来的----”他这老共产党员，也有了根据地百姓那样的一点迷信。当然，这实际上，是生死战友之间的感情和信任。
本省共产党地下省委保卫部长小覃冲进地下室。
“老申老郁老佘老耿，各位大哥。”小覃嘴快，呼啦啦打完一圈招呼，又挨个握手。
老佘和他握手的时候，说：“覃部长，你跑了不少路，还这么有劲，也好，省了老佘我给你找吃的了。”
小覃抽抽鼻子，笑眯眯地：“老佘大哥，你就别逗我了。我闻着香味了，有什么好吃的，赶紧贡上来。再来点热茶。”
老佘笑道：“你这鼻子，快赶上那个什么？德国黑背了，哈哈。等着，马上给你上肉包子啊！”出地下室门去取吃的了。
小覃说：“都知道德国黑背这名字了？”
老耿说：“我们听队长说的。”
申强问：“小覃部长，那头‘电闪’，是咱们自己同志打掉的？”
小覃先看看申强，眼中有疑问：“不是你们打的？”看清申强表情，小覃点头：“是。”只说一个字，便不多言。看他那样子，也只是知道是自己同志打掉的，至于是谁，他也不知道。他这会儿肯定也在想，“不是手枪队弟兄，那会是谁？”
申强高兴地搓手，向老郁说：“哈，高手同志，哈，高手同志！”
老郁当然也极高兴：“虽然老申你这次没能大显神威，咱们却是避了一次大风险，还能继续钉在这洎江城里。这样好。那高手同志，能再记上一大功！”
老耿也笑呵呵地：“狗日的一个大家伙，还没等显摆大神气，就被揍死，看反动派还有什么招法？”忽地看见队长和政委都望着小覃部长，立刻意识到：“有新情况！”
小覃已经从思索中转过神来，说：“七号通知说，已经安排人打掉了一头敌人的黑背，我还以为是你们打的——七号要我尽快告诉你们：敌人已经准备了另外一头黑背，近期可能先到省城，再来洎江。”
几个人都愣住了。
老佘端了一大盘热腾腾的肉包子，提了一壶热茶，走进地下室门，正好听到这么最后一句，不由站住，在那里发呆几秒钟，才走过来。嘴里忍不住骂一句：“这龟孙子反动派！”
老郁见几个人都在开始愣神思索，笑道：“大家还是边吃边想边讨论吧。咱们组织的力量，还怕敌人再弄一头两头德国黑背？真到需要的时候，咱们布下大
阵，用机枪扫他狗日的德国黑背，他还能弄一个排一个连的德国黑背来？”
几个人都乐了。德国黑背当警犬，价格昂贵，养和训，都需要专家下功夫。哪里能随便就弄十几条几十条来。要真有老郁说的那阵势，就真地设下大阵，干掉他几十头大狼狗，全体洎江手枪队弟兄都撤走，换个地方再战斗，也是合算。
这帐好算。几个人都吃起肉包子来。
当然，几个人实际上已经被小覃带来的消息拉住了心思，都想：“这反动派的黑背，来一条又一条，总是麻烦！”
老郁说：“咱不怕它，也要想些高招出来。能不能让反动派自己内部也出点问题，或者把他们的狗弄得就是来了也没什么大用----”
老郁边说边吃包子，申强看着他的吃相，又转脸看小覃塞包子的饿劲。
老佘不停往申强脸上瞅。申强喝道：“老佘，你老看我干什么？”
老佘笑道：“我跟老耿学的，这一瞅，我觉得老耿说的没错。啊，队长你不要怪老耿哦，老郁政委也这么说的。”
小覃嘴里塞着包子，呜呜地说：“我也听说过，真地是这么回事。”
申强诧异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老郁咽下一大口，喝一口茶，笑说：“老申你忘了你跟我说的那句诗？什么‘只缘身在此山中’？”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跟我脸上有什么关系？”
老郁说：“不怎么对得上诗意么？是那么个意思吧。老申你自己不知道，你在想事儿的时候，眼神飘忽，那就是一个主意一个主意不停地在你脑子里晃过去，拿不定哪个好用。如果你眼神差不多定住，眉头展开，就是有了一个差不多的主意了。等你眼神一亮，计划方案就差不多了-----”
老佘老耿都叫道：“老郁政委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哎，队长，我看你肚子里有货了！哈哈！”
小覃早停了咀嚼，一直盯着申强脸上看，这会儿他喝一口茶，清清嗓子笑道：“老申大哥，小覃我也随时听令。”
申强心里，只觉得暖烘烘的。“这就是生死战友----”他想。
他一张嘴，却让几个人都吃一惊。
“小覃部长，你要多少钱？”
这简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
小覃严肃了一些：“老申大哥，多一些，救人的把握就大一些。按照以往成功的花费，大约八百到一千元。”
他嘴里说，心里想：“老申大哥看人脸估计事情，比哪个都厉害！他早看出我的此来的另一主要任务了！”
八百到一千现大洋，这无疑是一笔不小的款子。对于地下党组织，也不是不能做到，困难的是，紧急情况下，要立刻拿出现金来，需要费些力气安排调动。
申强看向老郁。老郁眼神中透出的意思明确：“老申，没的说，这是要营救同志！”
申强在脑中计算着，很快就有了一个大致数目。
“小覃，你带一千五百走。”
小覃说：“好。谢谢老申大哥和洎江弟兄们。”
老
耿在脑中盘算。他既是佘记木器行的内部伙计，常在这里拉大锯，以保持体力，也是申强——宋老板货栈的内部伙计，算是二掌柜，知道货栈柜上大致能够立刻拿出多少钱来。盘算中，他想到：“队长这是要把他自己家里能够挪动的钱，全给填上----”
申强严肃了些：“小覃部长，怎么这样说？你是谁？我是谁？我们是谁？”他话头一转，“这次要营救的，是不是那位发出铜三情报的小郭？”
另外三个，听闻这一问，又都吃了一惊。他们也都认识小郭。小郭曾经随小覃来洎江执行过任务。“那可是一把战斗好手，竟然陷在敌人牢狱之中！”“铜三的情报，使我们精确出击，打掉了对洎江组织的最大威胁---小郭同志，立下的可算奇功----”
小覃点头：“是小郭。他现在，还在敌人的一个区警察局看守所。咱们这边打掉了铜三，他那里相对安全了一大截——铜三托大得很，没想到会一栽到底——别人都不知道小郭的具体情况，铜三还没吃准，也没有具体交代，这是个最好机会！”
听到小覃“咱们”的自己人组织味道说法，申强笑了，心道：“这才对。”他说：“好的，小覃你再辛苦一下，不休息了。准备马上走，带钱回省城！”
小覃说：“好。”他看着申强，看出老申大哥还有话。
申强看看几个人，说：“嗨，这就是你们几个看出来的我的下一步计划了——小覃，小郭救出来后，让他不要在省城停留，立即离开！有一件事情，需要他去办。是这样-----”
他拿笔，在一张纸上画了三个人型轮廓，边画边说，偶尔写上一两个字，解释某一个行动细节之意义。
几个人越听越愣神，脑子里都紧急转动，又都觉得：“这招法，能行？简直令人难以想象！”
“由你走”觉得，“老子总算过了几天安生神气日子！”
他有时候身着绸褂，大背着匣抢木盒，大摇大摆地在省城大街上走，摆足省城行营侦缉队主力的架子。有的时候，把盒子炮别在后腰上，小撸子枪插到右小腿边，一把小插子匕首塞在左小腿边，穿上一袭长袍，戴上一副平光眼镜，慢悠悠走，客气地同路边商贩打个招呼。或者慢慢走到过去同事，某个区侦缉队队员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过去同事，直到对方从不耐烦变成惊异神色，喜出望外地要请他喝酒，才微笑着沉稳地点头答应，约好喝酒吃肉的时间地点，再悠然而去。
离开时常常能听到过去队友向边上的人吹嘘：“那是‘由你走’游爷，我们一块儿破过大案的。游爷当然有本事，不是你我能比的。怎么样，这次，你请？好好。我跟游爷说说，咱们都在他老人家那里挂上号，以后，有机会也调到行营侦缉队去。你瞪眼珠子做什么？老子说的，就是行营侦缉队-----”
渐渐地十几天过去，“由你走”喜欢上了装作平民百姓善良人在街上行走的路数。“老子过去还真是一个张狂的人，怎么就不知道这样平淡装孙子的妙处呢？这样多好，没人知道老子是行营的高手，一旦到了关键需要的时候，派斯一亮，什么事情都办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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