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卢秀儿收到父亲的信后,和申强商议过。打算这几天忙完医院的事,再去骆公馆看望骆公夫妇,还有她时时挂在心上的见玉小妹。
结果她骆叔叔先过来看她,这是她和申强事先没料到的。
---
看见卢秀儿出现,并发出了安全的信号,申强松了口气,从街斜对面的面馆角落里走出来。
刚才,看见家门口停一黑色轿车,他猜测有几种可能。最大可能,是骆公或者骆公派来的人。
未经证实,未得安全信号,他未进家门。
他走进面馆。坐的座位,可以看到家中二楼外廊,又可迅速出面馆后门或前门。
等的时间并不很长,申强心里已然有些焦虑。
一切正常。
卢秀儿介绍申强与骆叔叔相见。
申强执晚辈礼节,向骆公问安。
阿嫂带了庆儿下楼去玩,让大人们安心说话。
骆公和申强聊了一小会儿。
骆公就生意上,货物走向,价格调整,以及如何注意行情变化等等几个细节,询问申强的看法和做法。
申强已经在这些方面,真真地下过功夫。
他暗地里,指挥着洎江地下党最强悍的武装力量。
公开地,他早就和一些商人外加三教九流混得烂熟,笑呵呵地称兄道弟间,也将生意经念出了味道,赚了不少钱。
党的事业需要经费,申强,宋辅哲宋老板,也没在这方面少花心思。
他沉稳地回答骆公的问题,谦恭地听骆公的意见。
申强心道:“上级和弟兄们,都说我从外貌到举止,就是一个成功老板,听骆公这一说解,做生意,我还有得学!”
骆公却大是满意,微笑着向卢秀儿点头。
卢秀儿很高兴。
“骆叔叔,您就在这里吃个便饭吧,我让阿嫂去鹤羽楼要一桌菜来。”
骆公摇手。
“不了不了!改日改日!
我出来时,跟你婶婶说好了回去吃饭。
哎秀儿啊,今天到贵府小扰,我愈加佩服令尊大人。
我那卢大哥,从哪里给你找得这么样的郎君?
要是我的玉儿,也有这样的福气,老夫我,怕是做梦也得笑出声来!”
申强客气地陪笑。
“骆公高抬我了。”
卢秀儿倒是羞红了脸,心里漾满幸福。
骆公大笑起身。
“辅哲贤侄,恕我冒昧这样称呼你。你的岳父大人,是我的结拜好友,可以说是有过命的交情。
秀儿,如同我的女儿一般。
我看,你就不要叫我什么骆公了,就和秀儿一样,称我叔叔如何?”
“是,遵命,骆叔叔。”
骆公胡须飘飘。
“哈哈!好,辅哲贤侄,我们实业救国的行列里,就缺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啊!好,很好!何时到我家来,我们再畅叙一番?”
“骆——叔叔有令,辅哲敢不从命?”申强道,“明日,我和拙——秀儿定到贵府叨扰。”
“好好好!”骆公高兴地告别。
老吴拉开车门。
骆公又摸了摸庆儿的脑袋,才钻进车子。
“刚才,我可着急了一阵子。”关上房门,申强道。
卢秀儿抿嘴笑笑。
“我要是不出去发信号,你不会冲进来吧?”
申强想想。
“咦,这倒真是个难题呢,秀儿。”
卢秀儿不放过他。
“你呀,说呀!冲,还是不冲?”
申强作苦思状。
“秀儿,真有情况,我当然定要救你!可如何办?你倒真把我问住了。”
看着申强的窘态,卢秀儿吃吃笑了。
“行了,我的神枪哥哥!就别难为你了。
哎,你刚才说要救我,你那眼神,足可以让任何女子心醉!
不过,今天这情况,假如我没走出去,你就贸然冲进来,不应该哟!
你要是那样做,违反了纪律规定,你就不是我的——”
卢秀儿的后半句话,在申强的怀抱中变成了嘤嘤细语。
“老爷,”老吴边开车边说,“我有句话,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老吴,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说话吞吞吐吐的了?”
“是,老爷,我看,秀儿姑娘嫁的这位夫婿,不是一般买卖人吧?”
“怎么讲?”
骆公兴致来了。
“他应该是习武多年的练家子,老爷,我应该不会看错。
“哈哈,老吴,你还真没看
走眼!
听我卢大哥说,我这位侄女婿,自幼习文练武,早年在国民革命军中供过职,后来才弃武从商。行,老吴,你眼光不错!
哎,你的耳朵怎么样?听没听说过,洎江商界的后起之秀?”
“听说过。”
“说来听听。”
“是,老爷。”
老吴说一个姓氏,便说几句关于此姓老板的市面传闻。
说到第五个,“姓宋,”老吴道,“应该就是秀儿姑娘的夫婿了。”
“好,就是他,老吴你不必忌讳,讲得细一些。”
“人说这位宋老板,面子大,人缘广,三教九流的人,他都交,他为人豪爽,帮人办事,出个钱什么的,都很大方,连政府和警察方面,他都吃得开。”
“哦,”骆公暗想,“这年月,从商者若不和方方面面的人来往,想把生意做大,难!”
次日下午,申强果然偕卢秀儿来到骆公馆。
老吴通报。骆公走出门厅。
“辅哲侄,你们来了。”
秀儿道:“骆叔叔,我婶娘和见玉妹妹呢?”
“我昨天回来,学说给她们母女二人。
玉儿当时就闹着要去看你,看你们。
我怕打扰你们,没让她去。
今天她帮我办了些账上的事,现在和她母亲,正在后花园里歇着。
你们不来,她就要找到你那里去了。”
卢秀儿笑:“我那见玉妹妹,和小时候一样,做事还是那么风风火火。”
正说间,骆见玉的声音已经到了。
“我秀儿姐呢?秀儿姐,哎呀我可想死你了!”
骆见玉和卢秀儿拉作一团。
她扑闪着大眼睛,看卢秀儿。
“秀儿姐,你可真是好看啊。”
“见玉妹妹,不要笑话我,你才正是好时候呢!让我看看你,你还真是长高了不少,变样子了。”
“秀儿姐,我变丑了吗?”
“我的见玉妹怎么会变丑呢?当然是越变越好看了。来,见见你姐夫哥!”
骆见玉一吐舌头,她急着见到她的秀儿姐,倒把秀儿姐的夫婿给忘了。
她转过身来。
申强含笑望着她。
骆老夫人走进来:“我的秀儿呢?”
秀儿忙过去扶住夫人,询问身体起居。
“好好,这洎江的水土好啊!我连吃饭,都比以前香了!"
夫人拉着秀儿的手:“秀儿啊,怎么没把孩子带来?”
“我怕庆儿淘气,扰了二老清静,让阿嫂带他在家。”
“这是什么话?我就想看看我们秀儿,找了什么样的好夫婿,生了什么样的俊秀儿子!”
申强鞠躬。
“婶娘,您老人家好!”
骆夫人见申强谦恭有礼,一表人才,心中欢喜。
“好好。”转脸向骆公,“怎么样?我早就说过,秀儿的郎君,必是一等一的人才!”
骆公顺顺胡子。
“哈,我卢大哥和秀儿的眼光,那还有错?”
卢秀儿羞道:“骆叔叔,婶娘。”
转眼看见,骆见玉凝视申强,大眼睛眨也不眨,满面红晕。
卢秀儿道:“见玉妹,还有些害羞呢。这是宋辅哲,你姐夫大哥!”
“姐——大哥。”
骆见玉轻唤一声,眼眉低垂。
“见玉妹,你不见怪的话,我就随秀儿这样称呼你了啊!”申强说。
骆见玉微微摇头,表示不会见怪。
夫人道:“玉儿她早就吵吵着要见你们。看看,现在见了面,反倒害臊,不会说话了。”
卢秀儿笑笑。
“女孩儿大了,见到陌生人害羞。”
骆公道:“这以后,就不是外人了。玉儿随我做事,以后还要请秀儿多关照,辅哲侄多提点。”
卢秀儿和申强连忙应承。
当下分作两拨。
夫人与秀儿见玉叙家常.
骆公与申强到书房谈时局,议事业。
骆公与申强谈得畅快,很是开心。
"辅哲贤侄,有什么用得着愚叔的地方,尽管开口啊。"
“与骆叔叔相比,我是商界的后生小辈,以后多有麻烦骆叔叔之处。”
骆公忽地想起什么。
“辅哲,我们玉儿以前见过你么?哦,你以前,见过我们玉儿么?”
申强疑惑。
“我也觉得好像在何处见过见玉妹妹,一时又想不起来,或许是错觉。”
申强本想说:“见玉妹妹美貌,像哪位电影明星,以
致我产生错觉?”又觉如此说不够尊重,便略改口。
“唔。”骆公捻捻胡须,“也许不是错觉。辅哲,你曾经到过欧洲游学是吧?”
“是,骆叔叔您怎么知道?”
“你的岳父大人,我的卢大哥曾经告诉过我。我想问你一句,你可曾在伦敦街头,做过一件令人称赞的好事?”
骆公说得似明似暗,并不提具体是什么事。
骆公想,“如果不是一人,那么辅哲侄也断然不知究竟是何好事。”
申强眼睛亮了。
“是她是她,我想起来了!也多亏骆叔叔您提醒我。这么巧,她那时候,和现在大不一样。”
申强想说:“那时候,骆见玉还是个小黄毛丫头。”
话到嘴边,又觉不妥,收住了。
“是谁?辅哲,你说清楚些。”
“骆叔叔,我在伦敦街头遇到过见玉妹妹,当时事出紧急,我也是赶巧遇上。”
申强突地想到,见玉小姐正是面前骆叔叔的千金,便省去了救人等话语不提。
这下骆公眼睛亮了。
“辅哲,那次,是你拦下惊马?”
“巧遇罢了。”
见申强谦恭,骆公再无疑问,呵呵笑了。
“我说呢,能在那种情况下,出手施救于路人,必定是杰出青年。卢大哥,秀儿,我说的不错,你们果然好眼力啊!
辅哲贤侄,老夫这里谢谢你了!“
说着起身就要鞠躬,慌得申强一把扶住骆公。
骆公出得房门。
“老吴,快快,快去鹤羽楼,要他们速办一桌菜,送来此处,记住,要最好的!哎,你们快来!玉儿,来来,你来见过你朝思暮想的救命恩人!”
骆公洪亮的声音里,充满喜悦之情。
当夜,骆见玉拉开梳妆台抽屉,愣愣地看。
玉佩静静地躺着,柔和地闪光。
骆夫人对骆公叹道:”唉,找到玉儿的救命恩人,是好事,可我看,玉儿的心事,没放下,倒是更重了。你看她白天那个样子,我真有些担心,这以后,唉!”
骆公沉吟一阵子,也无奈叹气。
“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骆公想道:“这世间,唯一个情字难了。无法,只好指望光阴了!”
“时间,或许真能医治心灵的创伤。”
骆公亦喜亦忧,竟说出一句西方谚语来。
卢秀儿头枕在申强的胸膛上。
“哎,你注意到见玉妹看你的眼神了没?”
“什么呀?不要瞎说瞎想!”
卢秀儿笑。
“见玉妹小时候就随我玩耍,我知道她的脾性。你们男人,有时候还真不够细心,不知女孩子在想些什么。”
“哦?”申强有些愣。
“怎么样,你觉得我见玉妹如何?”
卢秀儿转脸,把下巴搁在申强的手臂上,定定看他。
申强看卢秀儿脸上浮着微笑,心中一动。
“秀儿,见玉妹不错啊。”
“是啊,”卢秀儿边想边说,“年轻,聪明,长得又那么好看,男人不动心才怪!”
“秀儿你怎么了,胡说些什么?哎,我问你啊,医院,和备用电台那边,怎么样了?”
卢秀儿噘噘嘴。
“你不是在用领导的口气跟我说话吧?”
申强笑道:“秀儿,你那两摊子事情,我都管不了。没办法,你丈夫的职务不够高。不过,我可是对你和你的工作,负有保卫职责哟!”
“是,是,我的队长大人!”
卢秀儿不由分说,在申强脸颊上亲一口,沉静想想,道:“医院那边,基本就绪。前线来的同志,能很快得到手术治疗。
新的电台已经装好,随时可以启用。
满意了吧,队长同志?”
“我可不是你的队长,”申强笑说,“你的两摊子,医院那边好了,我想,木匠可以很快住过去治疗。早点治好了,木器行还等着他坐镇呢。”
申强想到,佘老板受伤,着人对外诡称老板回乡探亲,躲了一段,能够糊弄外人了,马上又投入工作。因为过度劳累,他自己不注意,伤没好透,现在有点复发,必须抓紧坚决地治好。不然以后会留下隐患。
“哎,秀儿,你在想什么呢,这痴样子,还笑呢。”
申强在卢秀儿耳边轻轻吹一口气。
卢秀儿把拳头举得老高,轻轻落下。
“想什么,现在不告诉你。”
申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卢秀儿由各种可能性想开去,想得很远很远。她合上双目,嘴角浮起笑意。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