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氐人国
“氐人国在建木西，其为人人面而鱼身，无足。”
——《山海经?海内南经》
【骊瑶 南海】秦王政卅五年三月廿九隅中
骊瑶在黑暗中，感觉头昏沉地好似喝醉了酒一般，四肢绵软无力，整个身体都感觉很轻。身下的床很柔软，冰凉的床垫不知是何材料制成，异常光滑。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只感觉周围是一片幽暗的深蓝色，似乎还有若隐若现的流水声。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刚抬起双腿，却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一股强大的推力从上方传来，不仅没有坐起身来，反而更紧实地贴在了**。
随着她的动作，耳边传来了一阵咕嘟咕嘟的声音，随后整个空间的四个角落里，都有一枚圆形的物体同时亮起，整个空间突然变得无比敞亮，仿佛白昼。
直到此时，骊瑶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空间，竟是一片好似溶洞一般的，却又布满孔洞的天然洞穴。让她惊慌的是，洞穴似乎处于深海之中，她整个人都被蓝色的水包围了起来！
心中一慌，骊瑶忙屏住呼吸，可没过多久便觉得胸闷难耐。终于，再也忍不住的她还是吸入了一大口海水，但似乎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耳后有东西在一动一动地，伸手一摸，居然是两片坚硬的皮肤，正随着自己的呼吸一张一合，皮肤下还有一道深深的凹槽！
这一下让她登时不知所措起来，她扭动着身子想要下床，却未想身上的被子掀开后，映入她眼帘的竟是一条粗大的鱼尾！片片鱼鳞在蓝色的海水中，泛着谣言的光华！
骊瑶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怎么竟会一觉之后变得同那个矮子一般，于是忍不住高声惊叫起来，似乎这一切都是噩梦，她需要将自己唤醒。
谁料她刚叫出声，便从洞穴外游进一名女性打扮的鱼尾之人。那人手提一盏明亮的水晶灯笼，游到骊瑶身边对她笑道：“姑娘莫要慌张，此处乃是氐人之国，我唤作鲔融。先前与你同行的矮个子，为救你而带你来到此地。这里只是前哨，你跟我走便是，他早已在城中等你恢复。发生的这一切，待见面之后他都会详细向你解释的。”鲔融的声音在水下显得瓮声瓮气，但却比在陆上听得清楚。
鲔融说完便示意骊瑶跟她一同向外游。骊瑶从未见过大海，更不要说知道如何游泳了。她努力扭动着鱼尾，却无法前进分毫。鲔融笑了笑，转身回来，用手扶住骊瑶的尾巴，柔声道：“轻轻摆动便可。”
骊瑶依言试了试，果然先前那股无法前行的笨拙消失不见了。原来是之前自己尾巴摆动幅度过大，从而抵消了前进的力量。她摆了两下鱼尾，跟上了鲔融，游出了洞穴，向着深蓝色的深海中迅速潜去。
待潜得深了，海中便只剩下鲔融手中的那盏水晶灯笼作指引。骊瑶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头顶的水中，隐约透出了一片最为耀眼的光点，她猜那便是太阳。此刻太阳的光线尚能射入海中，光线透过海水，如蓝宝石一般闪耀，染出一片浅蓝色的光晕，不断变换。而她再向下看，却只有一片如浓墨般的黑色。
水晶灯笼的光芒逐渐远去，骊瑶赶紧疾摆鱼尾跟上。借着灯笼的光线，她看到附近的海床，如绝壁一般在身体两边展开，看来她们二人此时正沿着一条海底的沟槽下潜。沟槽两侧，长满了长长的海带，各种奇怪的鱼类在海带中穿梭往来，令骊瑶眼花缭乱。
游了许久，骊瑶已经觉得有些倦了。此时周围比之前黑了许多，周围的沟槽更加逼仄，海带与鱼群也早已消失不见。她回头向水面的方向望去，想要再看一看太阳。可她却惊恐地发现太阳竟然不见了，头顶上完全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正当此时，鲔融轻轻地拉起了她的手，拉着有些失措的她向前拐了个弯。顿时，骊瑶只觉得一片耀眼的光芒从眼前直射了过来，让她的眼睛在一瞬间无法适应。待能看清眼前的事物时，她被引入眼帘的一切深深震撼了：
这是一片深海中的都市，各种造型特异的高大建筑物栉比鳞次，比陆地上任何一个诸侯国的皇城都要壮观百倍。头顶上透入的是比刚才明亮许多的阳光，而前方的整个都市也呈现出一片湛蓝色的光辉，就似鲔融手中所提的灯笼一般。远处的城市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剪影，城市下方的道路中，也长满了各种海草、珊瑚、仿佛一片巨大的海底丛林。骊瑶张大了嘴努力想要看个清楚，鲔融却笑道：“我们这里不比路上，无法生火点灯，但是却有数量众多的发光贝类，以及夜明珠等陆上人眼中的宝物，可以用来照亮。”说着她指了指手中的灯笼：“此灯乃是用深海晶石打磨，内部放入了发光的磷虾，比陆上的烛火明亮上千倍！”
正当此时，一群银白色的鱼从骊瑶与鲔融身边游过，将海水翻搅起来。鱼鳞在海底城市的灯火映照下，晃得骊瑶辨不清方向，立时在水中翻滚起来，随着鱼群一道在海中打着旋，左右舞动起来，鲔融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摇了摇头迅速跟上。
银色的鱼群在城市上空刚盘旋了几个来回，愈游愈高。突然，鱼群似受到惊吓一般，猛地改变了前进的方向。骊瑶反应不及，便好似被从与群众抽了出来一般，突然便只剩一个人孤零零地悬在海里。定睛一看，自己面前竟出现了一片巨大的阴影——阴影似一堵巨大的墙壁，将骊瑶的视线填得严严实实。只见那阴影猛地一颤，竟然睁开了一只说大的眼睛！
这竟是一条如小山般大小的巨鱼！巨鱼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骊瑶面前，她却只能看清鱼头的侧面，连鱼尾也瞧不真切。只见那巨鱼宽阔的下颌，竟比咸阳城最宽的街道还要宽了数倍。巨鱼游了起来，只见鱼下颌上一道道深深的褶皱，随着鱼的游动，缓缓颤动起来。骊瑶呆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应对。鲔融悄悄游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边将她向巨鱼的一侧拽去边道：“快向侧边游！它们准备进食了，当心把我俩一起包入嘴中，那便逃也逃不脱了！”
骊瑶便跟着鲔融向巨鱼的一侧游去，惊慌中不住地回头张望，这才逐渐瞧清了这巨鱼的模样——只见这鱼长得十分独特，头顶扁平异常，下巴却大得惊人。鱼嘴后侧没有鳃，却在天灵盖中心有处间断性张开随后又闭合的巨孔，孔内时不时冒出气泡。
只见巨鱼吐出一串气泡，随后猛地张开大嘴，那张嘴足能吞下半间楚国的王宫正殿！巨鱼大嘴一张，便将整个银色的鱼群包进了嘴中，随后只听海水中传来一声沉闷的，仿佛关门一般的厚重声音，鱼嘴竟在一瞬间完全闭合了起来，而从鱼嘴中压出的带有浓烈腥臭味的海水，则将骊瑶同鲔融冲得向前连翻了几个跟头。紧接着，又有许多条巨鱼从城市上方的水中浮现出来，张大着嘴巴吞食着鱼群。
鲔融吐了吐嘴里的臭水，解释道：“此乃海中最大活物，以鱼虾为食。你们陆上之人称其为‘鲸’，我氐人国称为‘卡翁’，视其为守护神明化身。其年天灾降临，我族先人便是由一群这样的卡翁带领，迁徙至此，再次繁衍生息起来。从那时起，卡翁便在这城市上方安了家。我们向下面的城里游，便不会被它们误伤了。”
“这么大的一片城市，都是你们重新修建的吗？”骊瑶指了指下面的灯火。
鰖融摇了摇头：“这座海底城市，乃是先人们从别处运至此地的。我们方才进来的那条狭长的海底隧道，便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入口之一。不过姑娘别看头上阳光明媚，以为可以从那里直通海面。其实我们的头顶上，是一片巨大的水晶壁，整个城市，就似被一枚大贝壳包裹住一般！”
骊瑶顿觉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她看着头顶的阳光，突然觉得一切都好似梦境，口中喃喃地问道：“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莫非……你们是用妖术将我变成同你们一样的鱼身？”
鰖融噗嗤一声，吐出一串泡泡，笑了起来：“将姑娘变为鱼身之器，均为我族先人所制。当年我族亦为陆上之人，此方法定不会对姑娘你造成半点伤害的，放心便是。”
二人还未说完，矮子突然从城中快速游上来，满脸焦急：“哎呀！鰖融你这个丫头，肯定又去哪里贪玩去了，没有及时唤醒骊瑶姑娘！我们已经耽误了太多的时间，快让骊瑶姑娘随我去殿中面见王上！”随后他转向骊瑶：“姑娘心中有何疑问，王上都会同你一一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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