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幻境成真
【百雨 收容站】2018年02月01日00:28
离沉岳的母亲名叫百雨，出生于多雨的江南水乡。不爱争执的她在房间的角落里安静地坐着，白皙的面庞上有几粒若隐若现的雀斑，弯弯的娥眉下有一对闪动着母爱眼睛。百雨自小生得一副菩萨心肠，平日里爱在家同丈夫一起养花种草，尤其喜欢牡丹。
百雨是个不爱争执的女人，所以当警察把她作为游行人员送进收容站时，她为了不引起冲突，也乖乖地顺从了。
临时收容站是用一家大型超市临时改成的,暴乱发展的太过于迅猛,以至于超市的货架上还摆着来不及撤走的商品。此时收容站里早已是一片混乱，有些人在与守卫争论，有些人唉声叹气地捶胸顿足，有些人剑拔弩张为极昼计划辩解，有些人则在义愤填膺地讨论组织下一次游行。
断电的房间里阴暗潮湿，靠几台临时的发电机供应着忽明忽暗的几盏灯。角落里的百雨安静地坐着，与整个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台未被砸坏电视中，传出断断续续的信号，联系着这里和外面的世界。虽然是临时的收容措施，但是到底要在这里呆多久，没有人知道。
百雨已经坐了大半天，可嘈杂的环境让她无法入睡。她只能将脑袋枕在外套上，靠着墙壁闭目养神。朦胧中她仿佛看到电视里出现了丈夫的脸，便抬高了头，希望能看得清楚些。
“……蟠螭公司的全体雇员，因蓄意破坏全人类的共同财产而遭受通缉。”随着播音员的话语声，镜头转向了半空中支离破碎的“极昼盘”：“极昼盘的结构已经被部分摧毁，无法再维持轨道运行。而蟠螭公司董事离衍与全体员工，均在炸毁公司总部，销毁一切技术文件后，畏罪潜逃。全人类面临的饥荒问题，又一次被摆在了联合国的面前。
有关部门称，这是蟠螭在离衍带领下进行的一次有预谋、有组织的大规模破坏行动。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尚不明确，但是这次事件，无疑已经被列为人类航空航天史上前所未有的灾难！”
百雨一下子惊得坐了起来，周围几个人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她不知道这些事情发生了多久，也不知道现在家人的安危。自己在收容站呆了太久，已经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她看到电视里自己照片的瞬间，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长时间缺乏睡眠的她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而此时在一群愤怒的极昼计划支持者与反对者之间引起关注，无异于惹祸上身。
为避免被人认出来，百雨慢慢将自己挪到了角落的一个收银台里，将外套展开盖在头上，避开周围人的眼神。她虽装出一幅沉睡的样子，浑身却不由自主地发抖，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群都慢慢聚到了窗前——夜空中巨大的极昼盘正缓缓坠入大气层，燃起了熊熊火焰，映得夜空一片火红。
【离沉岳 收容站】2018年02月01日01:55
离沉岳满头大汗地来到了临时收容站附近。正面的玻璃大门已经残缺不堪，灯光从房里透出来，在地上拉出了警卫细长的影子。他心中寻思道：此刻一个在街上游**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当成反对分子直接押送到监狱去，该怎么混进收容站里去呢？
汗水混杂着爆炸产生的焦黑和耳鼻中的鲜血，已经让离沉岳面目全非。看看身上，因为爆炸身上的衣裤也已残破不堪，再加上一路摸爬滚打的黑泥，估计连离沉岳的母亲也不一定能认出他来。他计上心来，便一瘸一拐地向大门的卫兵走去，冒险试试运气。
“站住！干什么的？”门口的警卫用枪拦对准离沉岳，迅速将他包围了起来。
“大叔……我从山……山上逃下来……那家伙喷火……那么老长！”离沉岳哆哆嗦嗦地说：“我这都走……了好几个钟头了……终于看见活人了……”离沉岳说着，似已经精疲力尽了一般双腿一软，往守卫的身上靠去。
“去去去！别碰脏了老子的新制服！”警卫闪开了离沉岳：“山上？你从湖心岛那边来的？”
没等警卫说完，离沉岳又往前一个趔趄：“……大叔可要救我啊……山上那东西会……喷火啊！我可不想被烤熟了……天上那着火的盘子又是怎么回事……”
“小子被吓傻了吧！让你别碰脏哥几个的制服！”警卫没有再询问下去，在离沉岳背后猛地一推：“快点滚进去，老实呆着！”
离沉岳紧张得都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了，他努力抑制着自己脸上快要抽搐的表情，不敢再与警卫纠缠，顺势往地上一滚，便爬进了超市。由于面目可怖，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他便假装在货架上翻起食物与日用品，趁机观察着周围的人，希望能尽快找到母亲。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离沉岳已经把所有货架都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但是却仍没有发现母亲的踪影。他焦急万分也不愿放弃，继续一瘸一拐地在超市里溜达。
忽然，靠近收银台的地方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嘈杂声，并很快有人厮打了起来。离沉岳终于在晃动的人群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片刻前，一小群暴乱分子打起了超市里现金的主意。他们把各个收银台的收银机砸开，大肆抢夺里面的钞票。可门口的警卫却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这群人不在街上乱窜，他们就算完成任务了。
就在这抢砸的过程中，有人将躲避不及的百雨认了出来。人群也因此迅速分成了两派：一派力挺蟠螭公司，认为联合国一手遮天。不过这十几个人势力单薄，只得将百雨围在身后保护了起来；另一派则坚持认为“极昼计划”是有人类史以来最完美的造物，其中还有人的亲友，由于极昼盘的崩塌而受到牵连，甚至丢了性命。这一派人多势众，将百雨和保护她的人围堵在收银台附近的一小块圆形区域里。
人群很快由争执不下，演变为互相进行人身攻击，继而发展成互相推搡、拉扯和拳打脚踢。事态迅速变得力暴力起来，还有人从超市的刀具中取来了寒光闪闪的武器。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百雨看见有人手中拿着滴血的刀，面露凶光地冲了出来。地上的血泊中，倒着一个抽搐着的少数派成员。血迹很快扩散开来，那人也一动不动了。
百雨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恐惧已在一瞬间将她牢牢地抓住。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眼瞅着那十几个少数派要么乖乖就范，要么立刻被捅翻在地。她无法想象怎样的仇恨和愤怒，才会让人如此凶残地对待与自己立场相左的同类。她想要赶紧避开这血腥的一幕，逃离出去。可她刚一转身，面前却闪出一个眼神暴虐的男人，堵住了去路。
离沉岳在人群中努力向母亲的方向前进，但是每次前进两步就会被人流带着后退一步，人群中他看见母亲被抓住，推到了人群的中心。有人凶狠地大叫着：“把她绑起来！”“审判她！”“卖国贼的女人！”在疯狂中母亲被推来搡去，头发散乱开来。
一个女人尖叫着冲了上来，并狠狠地给了百雨两个耳光：“你丈夫毁了极昼盘，也杀死了在上面工作的我的丈夫！今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百雨被打得呆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是绝望地感觉到，今天自己可能真的凶多吉少了。
离沉岳疯了似地继续向前挤，但突然背后一个女人将自己拦腰抱住,使劲朝相反的方向拽去。
“放开我！”离沉岳的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但经历了爆炸，又长途跋涉来到收容站的他，此时已经无比虚弱了。
女人将离沉岳拖到了一边，从背后死死地捂住他的嘴：“你没有办法救她了……不要看！”
百雨被暴怒的人群用绳子捆了起来，坐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罪人！你承认你和你的丈夫犯下的罪吗？！”一个魁梧的带头人示意人群安静，并大声质问。
“我丈夫……请相信他……他这么做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百雨已经无力辩解。
“满口谎言！杀了她！恶女！”那个失去丈夫的女人又一次疯狂尖叫了起来，双眼通红的她已经失去了理智。疯狂的人群也跟着她一起狂叫起来，而循声而来的警卫也只是站在一旁不予制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离沉岳眼见着带头的人拿着明晃晃的刀，走到了百雨的面前，使劲扯着她的头发强迫她仰起头。
百雨在这一瞬间，觉得时间突然停止了流逝，她可以看到每个人狰狞的表情，但是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一阵眩晕袭向了她的大脑，整个世界仿佛都已经遗弃了她……
百雨感到颈上一凉……
带头的人用刀割开了百雨的脖子，鲜血瞬间涌进了她的气管，喷涌的血液从伤口喷向四周的人群，原本疯狂的人群渐渐沉寂了下来。百雨失去生命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软软地倒向地面，最后一丝生命的气息，也从她扩散的瞳孔中消散而去。
离沉岳张大嘴吧，青筋暴露双手拼命伸向母亲的方向，嗓子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在人群散尽后看到母亲惨白的面容和依然圆睁的双眼，突然觉得自己曾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一切——可他未曾回想起的是：自己先前在蟠螭昏倒时所看到的骇人一幕，如今正真真切切地在眼前上演了，而那个在幻境中看不真切的样子，竟会是自己的母亲！
一时间悲伤与愤怒让离沉岳的心口仿佛哽住了，登时昏死了过去。
起风了，越刮越大的风卷着地面上的落叶、尘土一起，漫天飞舞。呜呜的风声似乎也在为百雨的惨死而哭泣。
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离沉岳在呜咽的风中醒来。他发现自己靠在一辆车里，驾驶座上竟是正在悄悄落泪的穆煜曦。
“沉岳你醒啦？”穆煜曦抹了抹眼睛。
“妈！”离沉岳回过神来，猛地一惊。
“阿姨……已经不在了……”穆煜曦眼睛一红，似又要哭了。
“曦曦你怎么会在这？”已经无力痛哭的离沉岳看着自己亲手送回家的穆煜曦问道。
“下午我家附近发生了暴乱，大片的房子都被烧毁了。我和妈妈在路上走散，被警察送到了这个收容站，刚才看到你便趁乱把你带了出来……”
“现在没有办法把妈妈带出来……我要赶紧去找老爹和哥！”离沉岳整理了一下情绪。
“我……跟你一起去！”穆煜曦道：“你知道去哪里找吗？”
“去城南，湖边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