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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 尘世之故

满院的萧索与破败之中,那一株烈阳天菊闪耀着芳华。

仿若自天上散落于人间的太阳。

一阵难言的喜意忽而闯至顾担的心头。

他已做好在这里什么都不剩下的准备——但终究有东西留下。

得而复失,失而复得。

顾担走上前去,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拂过那晶莹剔透的花蕊。

“好久不见。”

顾担说道。

暗香悠然,花瓣摇曳,似是在与他打着招呼。

这一株烈阳天菊早在夏朝之前种下,是小莹最钟爱也最宝贵的那一朵奇珍。

曾被苍的魔爪摧残,又被顾担以内息术救治,此后仍有青木液为它赐下生机。

百年悠然而过。

顾家小院中,那些曾停留、驻足,乃至相伴许多年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要么天各一方,要么长眠于世。

可它仍旧深深的扎根在顾家小院内。

雷霆也好,雨露也罢,在仿佛岁月都遗忘掉的一角之中,它傲岸挺立,孤芳自赏。

“真漂亮的一朵花啊!”

商亦是惊叹。

这株烈阳天菊似乎有了些许变化,拥有一丝超出奇花异草的美感,暗香流动间抚慰人心,盛放的花蕊中明光流转,蕴藏几分独特神韵,便是寻常人也能察觉。

“那是当然。这可是小莹最宝贵的一朵花,当初.”

话说一半,顾担忽然顿住。

他意识到商其实是不认识小莹的。

在小莹步入暮年之时,商还是一个略有些莽撞的孩子,敢在天下学宫直面荀轲质问。

如今商虽也已经垂垂老矣,却并非是一辈人。

那已经是上一个百年的故事了。

“这个院子,看起来要收拾一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商未发问,反而是主动岔开了话题,意有所指的说道。

“是该收拾一下了。”

顾担轻轻点了点头。

一阵风在小院中吹拂而起,掀开地面上一层层堆叠在一起的灰尘,露出那质朴而真实的内在。

裸露的地面上斑驳依旧,却也并不好看。

再多的风也抹不去岁月留下的痕迹。

直到这个时候顾担才骤然惊觉,昔日习以为常的小院,在没有了那些奇花异草的点缀之后,竟也当真显得有几分萧条古旧。

纵有一株烈阳天菊招摇闪耀,却也更添了几分冷清。

两人来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来。

顾担手指向离石桌不远,已彻底干枯死去的柳树,道:“很多年前,这儿有一颗长得不错的柳树。闲暇时候,大家都会来这里坐一坐,品酒喝茶。”

“说起茶来,我倒真有。”

商干枯的手指摸向袖口内里,摸索了一阵之后,拿出一包茶来,道:“人老了,嘴里未免寡淡。饭食多尝不出甚滋味儿,若再无茶水,那当真是了无生趣。”

“哈。”

顾担笑了起来,“那你且稍等便是。”

他转身回屋,不多时便拿出了当年的茶具。

手指轻轻一点,极为细微的灵光闪耀,有水流将其彻底冲刷了一遍。

商见此倒也并不惊讶,谁让对方就是顾先生呢。

百年前便可按着十余位宗师打,这么多年过去,又从不周山脉那边去而复返,仍旧年轻俊美到让人不敢置信,这样的人,再厉害他都能够接受。

至于到底有多厉害,那已不是他所关心的了,反正他已行将朽木,该做的事情也已经做完,不必再想那么多。

“能让顾先生亲手为我泡茶,说来,当真是羡煞旁人。”

商抚掌笑道。

“还要尝尝你这茶如何。”

茶水不过顷刻间,便已经泡好。

顾担端起茶杯,轻轻饮了一口。

苦!

极其之苦!

像是一口气吃了满嘴的黄连,纵是以顾担的耐力,都忍不住微微挑眉,下毒也不过如此了。

顾担惊诧的目光望向了商。

你管这玩意儿叫茶?

“哈哈哈!”

商大笑道:“此物乃是我幼时所遇,其名‘苦倒鬼’,连鬼神都要惊惧。据说这是天上的仙神考验凡人之物,只要能够忍住其中苦涩,来日必可成就大器。”

商端起了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

极端的苦涩闯入唇舌,他却是在细细的品味着。

茶水顺着咽喉滑入腹中,好似有人在拿着麻绳在体内拉动,让人的心肝肺都为之颤动。

世间所有苦意,似乎都浓缩到了这杯茶水之中。

直入心脾。

就连商的脸都忍不住皱了起来,那本就深厚的皱纹堆叠在一起,像极了经年老树上被暴晒后爆起的树皮。

但他还是一点点的咽了下去,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丝的回味。

“谁人又想吃苦呢?只是有些苦,不得不吃罢了。”

商将杯盏放下,“挨不住苦,便不知那最后的甜。”

当苦意浓到极致,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干呕之时,一丝丝甜意却在悄悄上涌。

不同于任何糖果与糕点的甜意。

在无尽的苦涩里,

任何一分美好都显得弥足珍贵,犹如沙漠中的清泉,酷热夏日中的凉风,深冬时节的篝火

人世间任何夸赞之词,在此时都不为过。

浓缩到了极致的苦意,化作点点甘甜。

恍如新生!

“有些门道。”

顾担微微颔首。

“苦尽则甘来。”

商微笑,“正如夏朝在大月的战火中重生一样,旧的事物老去,新的东西也会将其取代,且做的更好。

今日吾等吃苦,后人便可多品些甜。可惜,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的人终归是不多的,许多人为了一时的甜,半点苦都不肯忍受。

亦或是为了最后的甜,只顾吃苦,不留一丝余地。

这就是我要创立法家的道理。”

商开始谈论起夏朝的正事,以物喻人。

早在顾担第一次与他见面之时,就察觉到了商身上那几乎呼之欲出的锋芒,那是对人之恶的深切洞悉。

只是锋芒过盛,伤人伤己。

于是他让荀轲将商收为徒弟,悉心教导。

此后的事情,他没有再过问过。

因为他是相信荀轲的。

如今归来,见到夏朝的繁荣,证明他所思所想没有错。

而此时,商也要在顾家小院中,交出自己的答卷,以供顾担审阅。

“人皆有欲。酒色财气也好、功名利禄也罢,何以分个高低贵贱呢?过则不及也。

苍丞相喜繁华、爱美人、好饮食时人多有攻讦之言,难道这就是他的恶么?

他既未强迫女子,又未搜刮百姓,饮食丰盛却也未曾浪费,常有接济百姓之举措。他身为夏朝丞相,难道还不能享受这些东西么?

那韦传名贵为宗师,身兼兵部尚书,可称为国之栋梁。

其不好酒、不爱美人、不奢于物,算不算世人称道的人呢?

但他一心求战,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罔顾国法。口口声声会让夏朝和百姓过的更好,他真是那么想的么?

若只从个人的生活来看,若只从旁人的议论来看,这二人究竟谁才是好,谁才是坏呢?

治国之道,岂在空谈?!”

商站起身来,他手指向院门外,“当年在天下学宫,我曾质问荀师。为何要将礼放在法之前。

今时今日我自然明白,礼即是他的仁慈,法即是他的怒火。

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又有多少呢?

纵是夏朝,仍有很多人,连书都还没有看过几本,什么时候才能懂得背后的道理呢?我们又要规定出多少的礼制,才算贴合夏朝的局面?”

他看似在发问,实则早已有了答案。

“法!唯法永存!”

商眼中精光闪烁,他的语气也变得铿锵有力,无穷的信念充斥于心间,那是他在天地、在人间感悟到的毕生心血,“法即是规则!规则是一条死线,谁触动规则,谁就要被规则所伤!

爱繁华、爱美人、好饮食不触法,则无人可以此指摘。

世人推崇,只在口中呼和为天下苍生者,只要违法,必惩必究!”

商站在那里,分明显得分外渺小,略显佝偻的脊梁沉重的压在身上,让他难以抬起头来。可就是那瘦弱的脊梁,硬生生撑住了夏朝的天空,撑住了夏朝无数的子民。

“法度不容侵犯!不以人之好恶为转移!

如此,即不为人言所伤,亦不为虚无缥缈之言论所败。

依法而行,依法而做,依法而制!

举国同法,令行禁止!有罪则罚,有功即赏!则官吏无贪,庶民无私,浩然正气自存,国家不战自威!”

商目光灼灼的看向顾担,问道:“顾先生,此法,可否衡量天下?”

静静的听着商的讲述,顾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是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又倒了一杯那苦涩至极的茶水。

“敬你一杯。”

顾担说道。

“好好好,如此,我就当顾先生认同了。”

商大笑,又回到桌前。

开始更加细致的讲述起了顾担不在夏朝的那段时间里,夏朝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并无太多的变故。

顾担走后,荀轲就成为了夏朝的守护者。

与商、苍一同拟定了如今夏朝大部分的法度。

此后荀轲请辞,苍担任夏朝丞相。

两年之后,荀轲觉得夏朝已经可以,苍和后辈们也都成长了起来,便像是禽厘胜那样,周游列国而去。

只不过两个人都有一种默契。

不周山脉在夏朝的北方。

而禽厘胜却是带着墨家的人往南边而去。

荀轲则是选了东方。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仙道。www.

或许他们心中也明白,在凡俗中行之有效的一套东西,一旦有过于高深的力量闯入,就很容易支离破碎。

蛛网或许能缠住比蜘蛛大很多的猎物,但过于庞大的东西,也能轻易将蛛网撕扯掉。

但天下甚大,总有一些地方。

需要墨家,也需要儒家。

在仙人尚未触及到的地方。

至于夏朝,这

些年也一直稳扎稳打。

唯一值得一提的大事,便是荀轲离去之后,商没过多久,就来了一次诛杀儒生。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一口气砍了千余位儒生。

其中有权有势者占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更有权有势。

毫不夸张的说,荀轲前脚刚走,商后脚就将儒家的中坚力量给砍了一大半。

不能说是人走茶凉吧,只能说是恨不得赶尽杀绝。

这当然不是因为商跟荀轲有大仇,更不是因为商非常仇视儒家——他就是荀轲的弟子,也算是儒家的学生,可那跟他砍儒家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要砍人,理由也很简单。

那些人活该被砍。

问就是触犯了夏朝律法,死有余辜。

此前便是荀轲都参与到编撰的法典,其实并没有很好的施行下去。

总有人阳奉阴违,甚至多有驳斥之举。

因为儒家的言论本来就很开放,要知道荀轲自己就是师从墨者,然后自立一家宣扬道义的,开山师祖都这样,后辈们自然也有样学样。

多是批判法典不近人情,毫无“温度”,不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

连如厕都要规定地方,否则就要挨罚,甚至可能坐牢,天底下还有这么可笑的事情么?

因此荀轲在位之时,便是儒家都有很多人不肯服从。

这和荀轲的能力没关系,只能说当初为了驳斥墨家所造成的影响,留下的后患。

荀轲一走,商立刻就动身了。

一口气抓了千余位儒生。

当所有人都以为商是昏了头的时候,他砍了那些人的头。

自此之后,再也无人敢将夏朝的律法不当回事。

能砍他是真砍啊!

管你什么富家大户、名门望族、皇亲国戚。

被法家逮到,不死也得脱层皮。

律法所依,皇权当许!

以雷霆手段,行毒辣之事。

商凭借着承平帝的支持,一手打造了法家。

别说是儒生了,墨者胆敢违逆律法,他也照抓不误!

你看我敢不敢!

凭此,法家一举越过了需要数十年甚至是百年的积累,登上了夏朝权利最巅峰的舞台。

用无数人的鲜血,染红了夏朝的律法,深深烙印在了骨骼里。

如今皇都的街道上之所以没有屎尿横流,或许有一小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很多人的觉悟提升了,但更大的原因,其实是那样做真的会挨罚,严重的还会坐牢.

以小见大,法家的冷酷,却维持了夏朝的繁荣。

这一切,商说起来云淡风轻。

好似只是嘴皮子一碰,就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但顾担深切明白,一切自上而下的改革,总是千难万难的。

还好当初的夏朝尚是新生之时,并未真正定型。

墨丘和荀轲所留下的余泽也还在。

而承平帝作为夏朝的第二位皇帝,也没到会被人训斥“违背祖训”的时候。

快刀斩乱麻,君臣一心,方能有此等成就。

属实不易。

刮骨之痛在所难免,为的却是千秋万代,定的亦是夏朝根基。

“不着急,慢慢说。”

顾担给商倒了一杯茶水,“有时间。”顶点小说

大祈。

一处普通的村落前。

韦传名看着手中的石头,摸着仍自淌血不止的额头,一阵阵的剧痛钻心袭来,那块石头竟从手中滑落了下去。

“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略略起伏。

他是想死的。

宗师的修为化为乌有,一个普通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

被完好无损的送出夏朝,是最大的羞辱。

正如他当初所言,不过一死而已!

士可杀,不可辱!

但.

为什么没直接死掉呢?

为什么手中的石头会掉下去呢?

为什么会感受到那般难以忍受的剧痛呢?

头破血流的痛楚,岂能与气血见障时所忍受的苦痛比之一二?

气血见障他都忍过来了,如今寻死而已,碗口大的疤罢了,怎就失手了呢?

韦传名愣愣的站在原地,想不明白。

宗师的时候他对死不屑一顾。

现在变成了普通人,竟立刻就贪生怕死了起来。

奇哉,怪也!

但没关系,血流的多了,人也总是会死的。

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不必承蒙如此耻辱。

韦传名松开捂着额头伤口的手掌。

宗师都不是了,活着还做什么?

仰躺在地面上,略显一丝温热的鲜血划过脸颊,鼻尖传来泥土的一丝腥臭味儿。

他从未那般真切的感受到过泥土的味道。

真难闻啊,俗不可耐。

没有一丝让人欣赏的余地,只想要离的远些,最好永远都不要踏上去,免得脏了自己。

不过他已经没有谩骂的力气了,就这样吧。

意识在逐渐变得模糊,一切都朦胧起来。

像是一个漫长的,不愿苏醒的梦。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稚嫩的惊呼。

“刘哥!快来快来,这里有人受伤了,身为墨者,咱可不能见死不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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