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凌韵乐，继续道：“还有你，我是打不过你，可何师伯未见得打不过你，到时候，他会替师父好好收拾收拾你！”
萧程盈无奈,道：“你师娘在这里的事情，你也告诉你何师伯了？”
萧东撇了撇嘴儿，道：“他才不是我师娘！”
萧程盈皱眉，“回答问题。”
萧东这才点点头，“嗯，告诉他了，何师伯虽然面上没表现出生气，可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隐忍着。”
萧程盈问：“你跟他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实话实说啊！
萧东道：“我就说您和凌韵乐好像在打架，您一定是被凌韵乐挟持了，说话气喘吁吁的，像是被打了。还有凌韵乐，说什么你们睡下了，分明他自己也喘大气了，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萧程盈：“……”
这小子怎么什么胡话都敢往外说？
萧程盈现在几乎能想象到何清明听到这些话的表情。
什么隐忍？他确实是隐忍，怕是在忍着笑吧！
萧东竟还火上浇油的补充道：“何师伯看着淡然，可生气了，嘴唇一抖一抖的，像是控制不住要发怒了。我看师父还是赶紧让凌韵乐滚蛋的好，省的和何师伯打一架，谁都讨不到便宜。”
萧程盈不知道怎么跟萧东解释，只是淡淡然的说道：“这事儿你别管了，你师伯不会打架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萧东气得说不出话来。
萧程盈又道：“你今日这么大摇大摆地来我这里，就不怕被人发现了？”
这也不是他想来的。
萧东道：“是何师伯要我现在来的，他说，让我来询问你活尸的细节，找了个由头就让我过来了。我本来也说,到时候夜里跟何师伯一起来便是了，可何师伯很坚持，非要我现在过来，跟师父提前打个招呼。”
何清明是担心萧程盈和凌韵乐不知节制，夜里要是来了，见不到面岂不是双方都尴尬？
他这是给萧程盈留面子呢。
萧程盈倒也领他的情，道：“行了，我知道了，你早点回去吧，别叫人怀疑了。”
萧东站起身来，又狠狠的瞪了凌韵乐一眼，道：“你最好对我师父客气一点，不然的话，我绝不会放过你。”
直到萧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萧程盈才道：“你说说你，怎么得罪他了，他一看到你就如此生气,真是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凌韵乐委委屈屈的嘀咕道：“我怎么知道他？莫名其妙！”
萧程盈打了个哈欠，揉着肚子道：“饿了。”
凌韵乐连忙把早晨买的点心拿给萧程盈吃。
这些年日子过得清苦，这些甜甜的点心吃得到也少了。
萧程盈一面靠在凌韵乐身上,一面吃着点心，道：“我记得你以前也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糕点，你也吃点儿。”
她说着，把手里的糕点掰了一半分给凌韵乐。
少年接过糕点，咬了一口，道：“挺甜的，我也好久没吃过了。”
萧程盈偏过头看他，“怎么，你这个魔尊日子过的连甜食都吃不上？”
凌韵乐摇摇头。
倒不是吃不上，他若是想吃，自然是有的是的。
只是……自从萧程盈离开了之后，凌韵乐也没心思吃那些东西。
他才惶惶然的意识到自己或许并不是那么喜欢吃糕点什么的，当初吃得那么高兴，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萧程盈。
凌韵乐最喜欢的并不是糕点，而是萧程盈宠着他。
被人喜欢的滋味儿真的是难以言喻的，尤其是，被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
萧程盈瞧见凌韵乐吃得嘴角都是碎屑，便不由得抬手给他擦掉，“跟个小孩子似的，吃什么都吃的到处都是，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
凌韵乐鼓了鼓腮帮子，道：“我吃东西就这样儿嘛，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萧程盈无奈的笑了笑，但越是他如此幼稚模样，萧程盈越是喜欢。
两人吃了一阵儿，萧程盈又有些困了，便道：“夜里还要应付何清明，再让我睡一会儿吧。
凌韵乐扶着她躺下，道：“需不需要我回避？要是何清明看到我，真的跟我打架，我肯定会被天族人发现的。”
萧程盈摇摇头，道：“他不会打你，你放心吧！”
相比于萧东，萧程盈对何清明的了解更加深刻。
他绝不是那么冲动的人。
萧程盈这一日除了吃就是睡，直到黄昏，又起来吃了些东西，才觉得身体得疲乏少了些。
眼见着凌韵乐跟个没事儿人一样，萧程盈心里直道不平。
凭什么他一个出力的，反而越发的神采奕奕？
反而是她如此萎靡不振。
萧程盈怒道：“以后你再敢不听话，胡作非为，就别想再有下回了。”
这话叫凌韵乐一惊，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你分明自己也乐在其中的，也不知是谁，喊我重点，这会儿倒是指责起我来了。再说了，这种你情我愿的事儿，我凭什么都要听你的，你也太专断跋扈了吧！”
唉呦嘿，这小子真是要反天了！
萧程盈怒道：“好啊，既然是你情我愿的，往后我不愿了，你自己情去吧！”
凌韵乐：“……”
“你……你怎么能这样？”
萧程盈懒得理他，心想着自己现在就开始管不住他了，以后那还得了？
两人一言不发的沉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凌韵乐先低了头，“我错了，我下回听话还不行吗？你干嘛生气啊？”
瞧见他认错了，萧程盈也不好不顺台阶下，便道：“你早说不就完事了？”
少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萧程盈道：“昨日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吧！”
凌韵乐愣了愣，问道：“你昨日说的话可多了，你指的是哪一句？”
萧程盈抬手在他脑门上拍了一下，道：“修习魔道的事儿。”
少年立刻点头，“记得记得。”
他从床头翻出几本册子，递给萧程盈，道：“这些都是魔族的密门心法，都给你。”
萧程盈皱了皱眉，道：“我一个还没入门的，你给我这个？想找死吗？”
凌韵乐委屈道：“哦，我怎么知道入门该学什么？我是天生魔躯，又不用从头学起！”
萧程盈道：“那就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一起学！”
“啊？不要吧！”凌韵乐仰天长啸。
萧程盈从前也给弟子们讲学过，倒是对修魔的基础有些印象。
她记着何清明这人爱收集东西，乾坤袋里各式各样的法器和书籍一应俱全，到时候只需问他要了便是。
夜深，萧程盈已经睡了一整日，还是忍不住犯困。
她眼睛都快睁不开，打算眯一会儿的时候，何清明来了。
好在何清明没把萧东带来，不然的话，又是吵吵闹闹的，叫人受不了。
何清明一见萧程盈那副蔫蔫的样子，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萧师妹，素日里要节制些才是。”
萧程盈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不想被我赶出去，还是不要说废话的好。”
何清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哎，我这个做师兄的也太失败了，好容易来瞧瞧师妹，师妹就这么狠心？果然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到底是收不回来的。”
听着他酸溜溜的话，萧程盈额角一抽一抽的。
这五年来，何清明越发的喜欢演戏了。
虽然面上不表露，可萧程盈心里还是干净何清明的。
她很清楚，当年若非何清明一力保全，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但两人师兄妹多年，已经不需要这么多感激的话。
两人的情谊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萧程盈道：“行了行了，都一把年纪了，还没个正行的，你今日若是来胡说八道的，就趁早回去吧，我都快困死了。”
她说着打了个哈欠。
何清明抬眸看了凌韵乐一眼，拱手道：“魔尊安好？”
凌韵乐也回应他，“何掌门安好。”
何清明没再跟凌韵乐说话，正了正神色，对萧程盈说道：“今日我来，是有要紧事的。白桥村的活尸，经过调查有不少的扩散。这两日已经将周围的村庄全部搜查一遍，发现了一些线索。”
这事儿萧程盈确实很感兴趣，问道：“快说。”
何清明眯起眼睛，问道：“程盈，你在这里生活了五年，就没发现什么？”
萧程盈愣了下，问道：“你说的是哪方面？”
何清明也不卖关子，道：“这里距离江北城不过十里。此番活尸出现的村落也几乎是围绕着江北城扩散开来的。”
萧程盈怔住了，自从在这里扎根之后，萧程盈的生活起居几乎都是在村子里的，从来没有去过更远的地方。
她竟不知，这里距离江北城竟然只有不到十里！
江北城，到底有什么秘密？
萧程盈又问：“那江北城？”
何清明摇摇头，“没有，是不是很奇怪，围绕着江北城扩散的活尸，竟然没有出现在江北城内。此外，我派人前往天族，同师父有了交涉，发现了更加让人意外的情况。当年你将制造活尸的罪魁祸首抓获，天族人将其带走，此后，那人进入天族，竟消失了。”
这是什么话？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了？
萧程盈不解，“天族人又不是死的，怎么会让他消失？更别说，那人连我的修为都不如，怎么可能从一众天族人手下逃脱？即便是他真的有机会逃脱，也该是在押入天宫这段期间逃走，怎么可能在进入天族后消失？难不成……”
萧程盈没有说完，何清明却点点头，抬手在房屋周遭设下结界，即便如此，他还是十分谨慎的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也是我所怀疑的点，有一种可能，或许那个人和天族的高层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或者，这件事本身就是天族的手笔。”
凌韵乐开口道：“当初我也曾怀疑过，因为那个黑衣人给我的感觉和当初偷袭我的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当时那人偷袭我，我很明确的感觉到那人使用的法术是仙法，如若这二者人这是同一个人，那么几乎可以肯定，那个黑衣人就是天族人。”m.
何清明道：“现在还不是很确定，但是我认为，这个人如果和天族有关联，此事便不能让天族人知晓，我们最好在暗中行动，否则，会打草惊蛇。”
萧程盈沉默了片刻，道：“何师兄，此事，还是谨慎些的好，如若因此引来天族的不满，灵云山派怕是都要承受连累，你不必为了我……”
萧程盈没再说下去。
她很清楚，何清明这么做都是为了能给她一个公道。
当年萧程盈母亲的事情，何清明比谁都清楚，他也知道萧程盈心里的痛苦和难过。
萧程盈想为母亲报仇，才会对活尸的事情格外关注。
从小到大，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心愿，他想替她完成。
何清明心里虽处处为萧程盈打算，但却没有表露出来，他笑道：“我这也不仅仅是为了你，萧师妹，你看你总是这么自作多情。我也是很深明大义的好不好？偶尔也有想替天下凡人做主的时候，可不只是为了你哦。”
萧程盈看着他，眼睛有些湿润，她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声，“谢谢。”
何清明抬手拍了拍萧程盈的肩膀，道：“都说了不是为了你了，你道什么谢啊？再说了，你从小就嚣张跋扈的，突然有这么诚心诚意的致谢，我很不习惯的。怎么啦，这几年凡人的日子过得太辛苦了？把脾气都磨没了？说到这个，我倒是要好好的说你几句了，你师兄别的本事没有，想给你弄个身份重新回灵云山派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五年，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的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是不是把你师兄当外人了？”
萧程盈抿了抿嘴唇，“我怕……连累你们。”
何清明何尝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语重心长道：“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你都不知道，我前几日同师父通信，他知晓了你的遭遇，可把我臭骂了一顿呢。”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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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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