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萧白绫嘴巴挑剔，萧程盈特地从山下招来的最好的厨子，生怕萧白绫吃不惯。
那厨子也认得萧白绫，道：“公子的饭菜已经做好了，正要给公子送去呢，公子就自己来了。”
厨房地方挺大，也有餐桌和椅子,给还未辟谷的弟子准备的。
萧白绫也不嫌弃，坐下，道：“我今日就在这儿吃吧，也省的你跑来跑去了。”
厨子把饭菜摆在萧白绫面前，萧白绫问道：“今日峰主去哪里了？”
那厨子是个体型浑圆的胖子，年纪大约在三十七八岁,他拍着圆滚滚的肚子,道：“公子问这，我可答不上来,峰主每次来也都是给公子取饭食的，至于去向，我咋会知道？”
这倒是了，萧白绫没再说话，捻起筷子开始吃饭。
吃过了饭，萧白绫便到处走走，走到迎春峰山门，萧白绫远远的瞧见萧南和萧北往这边来。
一瞧见萧北，萧白绫便想躲起来，可又想知道萧程盈去了哪里，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他冲着萧南招招手，道：“你们从哪里回来？”
萧南挤眉弄眼道：“当然是灵云峰啊。”
他这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让萧白绫顿时冒起一股冷汗，该不会，该不会萧北把那件事情告诉萧南了吧？
萧南可是迎春峰第一大嘴巴，要是他知道了，也就等于整个迎春峰，不,是整个灵云山派都知道了。
萧白绫不由得有些憋气，晃了晃身子。
萧北见状，想搀扶，却被萧白绫躲开了。
这一躲，可更是尴尬了。
萧北道：“抱歉，我只是……我只是怕您倒下去。”
萧南更是惊讶，萧北这人一贯不怎么爱说话，难的见他如此慌慌张张地开口，他的眼睛在萧北和萧白绫身上转了几圈。
他总结出了一个结论，大约是萧北帮着师父在灵云峰布置，师父特地叮嘱了不能将此事告知师娘，因而萧北做贼心虚，有些紧张了。
萧南连忙来打圆场，道：“师娘，您别跟他一般计较，萧北人很好的，他绝对没有恶意，您放心吧。对了，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萧白绫道：“我没打算去那里，只是想找个人问问,你师父哪儿去了？我找遍了整个迎春峰，都没瞧见半个人影。”
萧南心里嘀咕，您要是瞧见了谁，谁可是要倒大霉的。
这可是师父亲口下的命令，前去灵云峰布置，任何人都不可缺席，谁敢不在？
不过想到，师父做这些都是为了师娘开心。
他还听萧东师兄说了，师父今日可是要跟师娘求婚的。
没想到那么凶的师父，竟然还有这么浪漫的时候，可见真是一物降一物。
萧南羡慕的看了看萧白绫，道：“师娘，您先回去吧，师父今日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儿，正在灵云峰和何师伯商议呢。您啊，现在就是去了灵云峰，也未必能见上师父一面，还是在迎春峰等等师父吧，等师父处理完了要紧事，就会回来接您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萧白绫看着萧南笑得贼兮兮的模样，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他叹了口气，道：“我一个人待着怪无聊的，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陪我说说话儿。”
萧南连连摆手，“这可不行，师娘，我也有很要紧的事，这会儿回来只是跟萧北回来取东西的，等会儿还要回灵云峰呢。改日，改日我一定去找师娘，好好陪您说说话。”
听他这么说，萧白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点头答应。
瞧见萧白绫落寞的身影，萧南道：“我现在真的好羡慕师娘啊，连师父这么一个凶残的武修，都能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还真是叫人羡慕。”
萧北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萧南追着他，“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去投胎啊？好容易有个机会回来，你让我歇一会儿再回去，忙了一上午，我连口水都没喝上，累死了。”
“……”
“师弟，你等等我啊。”
“……”
萧白绫回到房间总觉得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身子一歪倒在卧榻上，心里乱糟糟的。
萧程盈干什么去了？
跟何清明谈事情？可要真是这个原因，也该告诉他一声啊。
还有，萧南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怪怪的，很不对劲。
萧白绫捂住脸，干脆什么也不想了。
就着半边身子在卧榻上，半边身子在卧榻外的姿势，萧白绫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觉好像有人推他，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一睁眼，便瞧见萧程盈坐在他身边，笑道：“你就这么睡着了？”
萧白绫坐起身来，这才意识到自己随便往榻上一倒，就这么睡了。
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萧白绫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萧程盈笑道：“这是个秘密，之后再告诉你。”
萧白绫鼓了鼓腮帮子，瞧见萧程盈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身漂亮的浅绿色锦衣。
他揉了揉眼睛，瞧见那衣裳上还绣着翠绿翠绿的竹子，是他喜欢的。
他问：“什么时候买的？”
萧程盈道：“就前两日，你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萧白绫接过衣裳，萧程盈很配合的背过身去，可离卧榻不远的那面梳妆镜正是朝向这个方向，以至于萧程盈能清楚的瞧见身后人的动向。
萧白绫浑然不觉的穿上锦衣，跟量身定做的一般，很合身。
“好了。”他道。
萧程盈转过身来的刹那，桌子上的镜子便自己挪动起来，偏离了原来的朝向。
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不错不错，你这身形，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萧白绫洋洋得意道：“那是因为我生的好看，旁人就算有我的身形，也不如我好看。”
在颜值方面，萧白绫一向是颇为自信的。
不过，他自信也自信的理所应当，谁叫他就是有这个资本。
萧程盈也捧着他，“是，你生的最好看，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萧白绫欢欢喜喜地笑起来，道：“你帮我重新束一下头发。”
他说着，跳下卧榻，在梳妆台前坐下。
萧程盈耐心的给他整理着头发，不多时，便打理的整整齐齐，用白玉发冠束在头顶。
萧白绫盯着镜子里头上的白玉发冠，跟这一身白绿相间的衣裳格外相衬，他问道：“发冠也是新买的？”
萧程盈点头，“瞧着适合你，就买了，喜欢吗？”
萧白绫极少装扮自己，但谁不喜欢自己俊朗过人？
他满意的点点头，“没想到，你的眼光还挺不错的嘛。”
萧程盈扶着他起身，“好了，时候差不多了，该去灵云峰了。”
萧白绫；“嗯，走吧，我正好有些饿了，等着去灵云峰大宴上好好吃一顿呢。”
眼里只知道吃，萧程盈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直奔灵云峰而去，一路上倒也没遇上同行的弟子。
萧白绫这才想起来问：“今日你的弟子们怎么这么早就去灵云峰了？不会是你何师兄都到了除夕，还没装饰好山门吧？”
这话原本只是说出来打趣儿的，没想到萧程盈竟真的点了点头，“许是何师兄年纪大了，今年比往年磨磨蹭蹭了许多，要不是迎春峰帮忙，怕是晚宴也开不起来。”
真的假的？
萧白绫有些惊讶，灵云峰好歹是灵云山派掌门所在的山峰，况且这样的事儿还需要掌门亲自筹备？
何清明的弟子们是有多懈怠才会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虽然萧程盈说的有模有样的，可萧白绫还是觉得不太可信。
不过，转念一想，萧程盈也没有欺骗他的理由，便也没往心里去。
两人到达灵云峰，便瞧见其他峰的峰主刚刚带着弟子们前来。
竟然真的只有迎春峰的弟子早到了，难道萧程盈说的是真的？
萧白绫跟着萧程盈毕恭毕敬的跟众人客套了一番，也就进殿了。
大殿的坐席都是准备好的，萧白绫跟在萧程盈身后，瞧见迎春峰的弟子们已经在宴席上坐好了。
萧白绫还是同去年一般，坐在萧程盈的身侧。
宴会开始，何清明很有气魄的抬了抬手，侍从们将一道一道的菜品端了上来，摆放在众人面前。
萧白绫觉得，何清明只有在守岁的时候，才会让人觉得这人真真正正像个掌门，素日里就……分明是个奸诈的笑面虎。
菜品都摆好了，何清明针对去年灵云山派的发展和未来一年灵云山派的展望，进行了气势恢宏的讲说。
萧白绫听得连连打哈欠。
这一段，是萧白绫最不喜欢的了。
张篇大论，没完没了，说的就是何清明。
也不知怎么有这么多要说的话，萧白绫看着众人都是一副蔫蔫的模样，心里越发佩服何清明。
能让一个人犯困算什么，他是强迫一圈人犯困！
何清明足足讲了半个时辰，萧白绫好几次都摇头晃脑，险些靠在萧程盈肩头睡着了。
萧程盈也丝毫不给何清明面子，只是小声跟他说，“你困了就睡一会儿，等他讲完了，我喊你。”
可萧白绫不想让萧程盈落人话柄，还是强行坚持着，没睡过去。
好容易忍到何清明讲完了，萧白绫早就已经饿的肚子咕咕叫了。
可算是能吃东西了。
待何清明一声动筷，萧白绫连忙捻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萧程盈见他如此狼吞虎咽，道：“这么饿？你早跟我说，不必管他，只管吃你的，哪里至于如此地步？”
萧程盈捻起桌子上的帕子，轻柔的给萧白绫擦了擦蹭在鼻尖上的油水。
萧白绫很配合的闭上嘴巴，等她擦拭完了，再继续吃。
宴会上，众人举杯同饮。
好在萧程盈不怎么喝酒，从前的除夕也是用甜茶代替的，故而她和萧白绫的杯子里都是甜茶。
何清明道：“这一杯酒，敬灵云山派的祖师，开创门派不易。”
众人一同站起身来，萧白绫嘴里还满满当当的。
萧白绫越是想努力咽下去，越是没能咽得下去，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萧程盈干脆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拍了拍萧白绫的肩，“别着急，慢慢吃。”
少年坐下来，又嚼了很久才咽下这一口食物。
用过了晚宴，大约刚到子时。
距离年岁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众人是可以自由行动的，可以出去到处走走看看，也可以相互交谈。
萧白绫不喜欢这个时间段，去年这时候，便有好些个飘渺峰的女弟子来跟他说话。
他一贯不喜欢跟陌生女子说话，一来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二来是……自从认识到自己喜欢萧程盈，心里便把自己当成是萧程盈的所有物，理所应当的不去看别的姑娘，也懒得同别的姑娘纠缠。
好在萧程盈会帮他推脱，但萧白绫还是觉得很烦。
今年不知怎么了，东南西北四兄弟突然起身出去了。
萧白绫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去年他问萧东，“你们怎么也不出去走走，不觉得这里很闷吗？”
萧东冲他翻了个白眼，道：“我们又不是你，隔三岔五就跟灵云峰打交道，这整个山峰，哪一处我没去过的？有什么可转的？”
萧白绫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不由得在心里鄙视萧东。
不是说没什么可转的？今日怎么比别人跑的都快？
正在萧白绫暗骂萧东之际，萧程盈也站起身来，冲萧白绫伸出手，“要不要出去走走？”
萧白绫：“……”
怎么连萧程盈也要出去走走？
很快，萧白绫就反应过来了，大约是去年要阻拦那些跟他讲话的女修实在是太累了，今年干脆躲出去便是了。
不得不说，萧程盈这女人，还挺聪明的嘛！
萧白绫把手放在萧程盈的手心里，她轻巧的把人拉起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两人牵手也数不清多少次了，可今日这一回，萧白绫突然觉得很正经。
两人走出了大殿，萧程盈便领着萧白绫径直往灵云峰最高处去。
萧白绫除了去年的除夕，从没有再来过灵云峰。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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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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