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绫晃着脑袋点了点头。
寻常的醉鬼，一般都觉得自己没醉，这一个倒是格外坦诚。
萧程盈摸了摸他的脸颊，红红的，甚至有些热乎乎的感觉。
没想到萧白绫吃醉了酒是这副模样。
倒是比平日里清醒的时候乖巧听话的多。
萧白绫有一下没一下的蹭着萧程盈的手心，跟个撒娇的小奶猫一般，很是讨人欢心。
萧程盈见他这副模样,再继续逛下去也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她问道：“我们回去吧？”
萧白绫摇摇头，道：“不要，我……要出去玩。”
萧程盈无奈，“你醉了，出去玩不方便，等你明日酒醒了,我们再出来玩,好不好？”
少年皱着眉，委委屈屈的说道：“我不要，你不疼我。”
这模样，不仅没让萧程盈觉得心疼，反而有点想继续欺负他，把他惹哭了才好。
可萧程盈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太过阴暗，也便没有真的那么做。
萧白绫嘀嘀咕咕的说着：“我要出去玩，你答应我的，你……不能反悔，去年，你就……你就食言了，今年不行。你不能……不能对萧墨金，比对我还好。”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如此喜欢比较。
萧程盈无奈的笑了笑，“好好好，我只对你一个人好，嗯？”
萧白绫点头，“不准说话不算话。”
“好,不会。”
萧白绫这才勾了勾唇，笑得可爱，“那我们出去玩，我要去看杂耍。”
说着，他已经站起身来了，萧程盈连忙按着他的肩膀，叫他坐下，“你在这里不就能看到吗？这里视线更好，我们就在这儿看，好不好？”
少年撒娇的晃着萧程盈的手臂，“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出去看，就要出去看。”
萧程盈无奈，只好点头，“是是是，出去看，小祖宗,你说出去看，咱们就出去看,好不好？”
萧白绫笑嘻嘻的点点头。
两人从酒馆走出去,又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的。
可那看杂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萧白绫拉着萧程盈挤了很久，也没挤进去。
萧白绫气得跺脚，听到头顶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
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方才被年轻男人扛起来的胖夫人。
萧白绫皱眉道：“你都那么重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你夫君，你看他，脸色都青了。”
胖姑娘低头一看，果然瞧见自家夫君正一脸铁青，几乎坚持不住的模样。
萧白绫又想说什么，却被萧程盈一把捂住了嘴巴。
她讪讪的笑了笑，“姑娘，别介意，他……吃醉了，你别理他。”
萧程盈道了歉，瞪了萧白绫一眼。
这一眼更是惹恼了萧白绫，他一把扯开萧程盈的手，怒道：“你瞪我，你不准瞪我。”
萧白绫这一下子有些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给甩出去。
萧程盈见状连忙护住，嘴上说道：“别闹了，听话，你不是要看杂耍吗？好好看，不许胡闹，不许乱说话，嗯？”
少年咬了咬嘴唇，委屈的跟要掉眼泪儿似的。
萧程盈顿时慌了，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是哭出来，可是够丢人的。
正当萧程盈打算把人抗走的时候，少年开口道：“我看不见，你扛着我。”
萧程盈：“……”
不要被扛着的人是他，现在要被扛着的人还是他。
这小子喝个酒，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萧程盈无奈的点头，“好，我扛着你，但是你得保证，不准胡闹，知道了吗？”
萧白绫点点头，眼睛里满是喜悦的神色。
萧程盈蹲下身子，少年立刻歪歪扭扭的跳上来。
也多亏了萧程盈是武修出身，不然别说女子了，便是个男人也未见得能禁得起这般一跳。
萧白绫原本个子就高，坐在萧程盈的肩头，更是鹤立鸡群。顶点小说
周围一圈被扛起来的姑娘和小孩纷纷看向他。
一时间，连杂耍的都差点忘了自己该做什么动作，被萧白绫吸引了。
除了这是唯一一个被扛起来的男子，更因为萧白绫容貌出众，少不得被人盯着看。
萧白绫不满的含了下细长的手指，像是没断奶的孩童。
看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萧程盈听到一声怒喝。
“萧……萧白绫，你要不要脸，你竟然，你竟然让我师父扛着你，你……”
萧程盈一回头，瞧见萧东一副要被气绝的模样。
萧白绫倒是因为萧程盈的转身，自己也跟着掉了个头，正不满的踢着一双长腿，“讨厌，我看不到了。”
萧程盈：“……”
真是活祖宗，她连忙转回去，叫祖宗认真看杂耍。
萧东气得要把一口牙都咬碎了，萧西道：“别气了，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
萧西扶着萧东往反方向走，却发现萧墨金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喊了一声，“阿金，跟上来。”
萧墨金这才回神，灰溜溜的跟上了萧东和萧西的脚步。
他们往前走着，萧墨金还是忍不住偶尔回头看一眼。
瞧见萧白绫坐在高处，挥舞着双手的模样，他心里羡慕极了。
萧墨金低声道：“师父她，对白绫哥哥真好。”
萧西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几乎整个迎春峰的弟子都管萧白绫叫师娘，唯独萧墨金还是‘白绫哥哥’‘白绫哥哥’的称呼他。
萧东和萧西对视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
萧墨金这小子喜欢师父，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明知道师父心里只有一个萧白绫，还是一如既往的仰望着师父。
萧墨金的喜欢，是淡淡的，他从来不说，也不要求什么，只是默默的待在萧程盈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这一点上，萧东宁愿师父喜欢的人是萧墨金。
他比不靠谱的萧白绫可让人喜欢得多了。
只可惜，师父心里没有他。
萧东也很惋惜，安慰道：“阿金，师父对我们也很好啊，虽然她有的时候很凶，但是心里待我们是极好的。”
萧墨金抬起眸子，轻轻的看了萧东一眼，道：“嗯，萧东师兄，我都明白的。”
真是可怜了这孩子的一片真心。
萧白绫一面欢呼一面看杂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
萧程盈拍了拍他的腿，少年垂下眸子来。
她问：“饿不饿，先去吃点东西，再回来看？”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好像真的有点饿了。
萧程盈把他放下来，牵着手，买吃的去。
醉酒的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瞧见什么都想要。
萧程盈不过是付个钱的功夫，萧白绫举着一块糖糕，油纸都没打开就咬上去了。
“……”萧程盈道：“油纸不能吃，快吐出来。”
少年嚼了几口，似乎是觉得味道不太对，吐了出来，道：“好难吃，我不吃这个了，我要吃别的。”
说罢，又拉着萧程盈往别的小摊子去。
不多时，连七八糟的买了一大堆，萧程盈都快拿不下了，“好了，别再买了，这些够你吃好几日了。”
萧白绫委屈道：“你是不是舍不得给我花钱？都不舍得给我花钱，还想娶我，你是不是想空手套白狼？”
萧程盈无奈，“……”
这小子从哪里来的这些歪理？
没法子，她只能继续纵着他，“好好好，你喜欢买，再买就是了。”
兴许萧白绫要的只是她这一句话，听了后心满意足，也就不再买了。
少年一面往前走，一面吃着手里的糕点。
萧程盈还得时时刻刻注意着，他快吃到油纸的边缘了，她便得给他拨开油纸。
萧白绫晃晃悠悠的吃完了糕点，便不吃了。
他停下脚步，“我走累了，不想走了，想回去睡觉。”
还真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萧程盈倒是早就盼着他想回去呢。
这小子如此这般胡闹，说不定还要闹出什么笑话呢，还是早些回去，叫他安安心心的躺下睡一觉，兴许也就过去了。
萧程盈点头，“好，现在就回去。”
可少年虽说要回去，却怎么也没挪动脚步。
萧程盈狐疑的看他，“不回去？”
萧白绫晃了晃手臂，道：“我走不动了，不想走。”
萧程盈无奈，只能把买的杂七杂八收进乾坤袋里，背对着他弯下腰，“上来。”
少年欢欢喜喜的跳上去，趴在她背上，格外乖巧。
萧白绫的脸颊贴着萧程盈的脖子，皮肤被那冰凉的触感激了一下，萧程盈忍不住缩了缩，“你很冷吗？”
怎得脸这么凉？
萧白绫没说话，倒是在她脖颈间蹭了好几下，大约是为了取暖。
萧程盈瞬行千里，没多久就到了灵云山派。
灵云山派里是有结界的，结界之中对瞬行之类的法术格外禁止。
这也是为了锻炼修行之人，很有裨益。
萧程盈只能化出长剑，跳上去，御剑返回迎春峰。
好容易进了屋，萧白绫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萧程盈把他放在卧榻上，叫他平躺着，脱了鞋袜，盖好被子。
少年在迷迷糊糊中，抱住萧程盈的手臂，嘤咛了几声。
还真是个要命的孩子，萧程盈只能在他身侧躺下，抱着他。
刚躺下没多久，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眼朦朦胧胧的，他盯着萧程盈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萧程盈问道：“怎么了？”
萧白绫砸吧砸吧嘴儿，道：“亲亲我。”
？？？
萧程盈愣了愣，这样的话，要从萧白绫嘴里说出来，还真是难得。
她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少年没等到她的反应，委委屈屈的瘪起了嘴儿，“你不疼我了。”
萧程盈心里一颤，突然想欺负欺负他。
她凑近他，那少年立刻闭上了眼睛，很是温驯的等着萧程盈亲过来。
可萧程盈没有那么做，反而好奇的打量着萧白绫。
半晌，萧白绫不满的睁开眼睛，埋怨道：“你……你怎么不亲我？”
萧程盈笑道：“我不亲你，你可以来亲我，想亲哪里都可以。”
少年沉默了片刻，问道：“真的吗？”
萧程盈点头，“当然是真的。”
原以为少年受了引导，会真的亲过来，可他不但没有，反而一副很苦恼的样子，嘴里嘀咕道：“坏蛋，哪有让女孩子主动的？”
萧程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女孩子？谁是女孩子？”
萧白绫笑得很甜，“当然是我啊，我这么可爱，当然是女孩子。”
看来是真的醉得厉害，竟然连自己的性别都分不清了。
萧程盈忍不住在心里暗笑，“你怎么证明，你是女孩子？”
这话可是真真切切的为难住萧白绫了，这个……要怎么证明？
他原本就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这会儿被突然一问，更是脑袋发懵。
萧程盈却坏笑道：“不如这样，你要是穿上女子的装扮，我便相信你，如何？”
一听这话，少年立刻坐起身来，点头道：“好啊，穿就穿。”
萧程盈也是觉得有趣，便真的翻身下榻，找了一身自己穿着宽大些的衣裙给萧白绫。
少年竟丝毫没有避讳，当着萧程盈的面开始宽衣解带。
萧程盈瞪大了一双眼睛，连眨眼都舍不得眨一下，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艳丽的场面。
萧白绫宽了衣，开始纠结那一套长裙，该从哪里开始穿起。
半晌，他也没想明白，便把目光投向萧程盈，一脸求助的神色。
萧程盈自然希望他自己尝试，如此一来，还能多给她一些观赏美人的时间。
可两外一方面，萧程盈也想去帮他，说不定还能趁机干点什么。
这两个选择都不错，还真是叫人为难啊。
萧程盈想了想，道：“你不是说你是女孩子吗？难不成，你不会穿女孩子的衣裳？”
这话让萧白绫立刻燃起了斗志，嚷道：“我才没有不会。”
说罢，少年便开始胡乱的往身上套衣裳，许久也没套明白。
萧程盈翘着二郎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着，悠哉游哉的一面喝着茶水，一面看他。
直到萧白绫累极了，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萧程盈这才好心的去帮他。
从里到外，萧程盈一件一件地给他穿上，时不时的在他腰间摸一把。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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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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